“疼嗎?”李安瑞問道。
“和你離開我時的心疼比,這不算什麽,”劉嘉俊笑了笑,他握住李安瑞幫自己擦拭血迹的手說道,“我回來了就不再離開你,死也要死在你身邊。”
“說什麽死不死的……,”李安瑞瞪了他一眼,心裏即有幾分甜蜜,又有一些擔憂,“鞠岩主任的事……,你又想過會是什麽結果嗎?”
“想過,正是因爲想過了,我才決定回來,”劉嘉俊點了點頭,“這是我自己犯下的錯,我必須得自己承擔,而且我說了,就是死也要死在你身邊。”
“說什麽傻話呢,我會去求一求黃團長,”李安瑞小聲地說道,“你敢回來,我就敢陪着你,真要死的話,那我們就死在一起吧。”
“我不會讓你死的,”劉嘉俊摸了摸李安瑞的頭,咧着嘴笑了起來,嘴角上揚的時候突然扯到傷口,疼得他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孟捷瞥見兩人在悄悄地說話,他轉過身朝伍武說道,“伍師傅,借一步說話。”
伍武和孟捷來到屋外,孟捷朝屋内又望了一眼,“伍師傅,你之前不是說信不過這個家夥嗎,怎麽現在不光給他松了綁,還要李湘君給他看傷?”
“之前我的确不信他。”
“那現在爲什麽突然又……?”孟捷有些着急,他擔心伍武是因爲一時心軟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眼下不比之前,現在是關鍵時刻,他們需要保護的人除了艾國良等人之外還有雞籠山的軍方首腦。
而對這些人最大的威脅就是劉嘉俊。
“他帶回來的消息很關鍵,雞籠山欠他這個人情,雖然……。”
“鞠岩大哥就這樣白死了?”孟捷怔怔地問道,他聽出伍武的話裏有想放過劉嘉俊的意思。
“殺鞠主任的幕後元兇是姜治華,劉嘉俊不過是他殺人時用的刀子,而且看這個情形,姜治華應該是用李安瑞脅迫他所爲。”伍武解釋道,他和鞠岩的交情一般,所以無法像孟捷那樣感同身受,不過對劉嘉俊的處理并不是他出于心軟而做出來的決定。伍武是站在當前雞籠山的形勢來判斷,也經過了對劉嘉俊行爲的分析,“他如果沒有回來,那終究是個威脅,可是他回來了,那就有可能成爲助力。”
“什麽?”孟捷沒有聽明白伍武的意思。
“小孟,我在國安局工作了多年,身邊有不少同志之前的身份和劉嘉俊一樣都是見不得光的,他們的手上不乏無辜之人的鮮血,但是他們一樣可以爲國家所用。你沒注意到他看李安瑞的眼神,一個殺手是無論如何都流露不出這樣的眼神,他爲了這個姑娘敢以身赴死,我也敬他是條漢子。”
“而且,他當時沒有殺蘇鵬晖,這很難得。”
“可是……!”孟捷心裏的堅持已經有些動搖,但是他還想再争辨一下。
“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該拿來祭鞠主任的人是姜治華。劉嘉俊這個人,我們可以用,時值亂世,用人不能拘泥于出身。之前在柳茵酒店裏我們的力量都損失殆盡,後面的路還長,危險也會越來越多。與其讓一個能力出衆的人變成一具毫無用處的屍體,不如讓他繼續發揮自己的價值,去補償自己犯下的罪孽。”
伍武的話說得在理,不過孟捷還是難以跨過心裏的那道坎。
“姜治華利用過的人也不止他一個,你看今天姜治華帶出去的那些人,他們都是姜治華滿足自己野心的墊腳石。”
孟捷長呼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伍武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靜的說道,“好了,快意恩仇固然潇灑,隻是俠以武犯禁,越是鋒利的刀就越要有一把好的刀鞘,劉嘉俊這把刀已經有了刀鞘,我們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黃雄軍将士兵開始往幾處大門的位置布置,此時已是深夜,軍隊這時候的動靜開始驚動到越來越多的人。
吳哲正帶着人在外面巡邏,他們一路安撫那些慌了神的民衆,一邊還得留意避難所内部的異常情況。
遠處突然傳來幾聲槍響,吳哲擡起頭朝槍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夜色中一時分辨不出是在大門那還是在避難所外面。
身旁的士兵也和他一樣面露驚愕之色,就在他們準備往那個方向趕過去時,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些嘈雜聲。
吳哲趕緊帶人朝附近的位置跑過去,他看到幾個人影出現在前方,而且那些人手裏正拿着火把。
“什麽人,站住!”吳哲和身旁的士兵們大聲喊道,大家帶着槍追了上去。那幾個人見有人發現了自己,他們趕緊将手裏的火把朝旁邊的院落中丢去,想借機遁入黑暗之中。
經曆過白天民委會的人和民兵大量外逃之後,大家的精神都緊繃着,時值夜晚,吳哲也不敢貿然在避難所内部開槍,因爲槍聲很可能讓很多不清楚情況的人慌亂不安,進而導緻出現騷亂。
追到跟前的時候,吳哲看到另一邊已經有火焰在燃起,剛才他聽到傳來嘈雜聲的位置就是那裏。“原來是被人放了火!”吳哲咬了咬牙,隻得放棄繼續追趕的打算,他帶着士兵先把剛才那些人丢入院子裏的火把撲滅,接着又迅速趕往另一邊起火的地方。
有人在居民區放火,那必然是有什麽陰謀,隻是吳哲也沒有辦法去追蹤這些放火的人,他隻能選擇先去救火。現在是初冬時節,正是天幹物燥的時候,而且雞籠山的這些民居當中有許多都是木質的建築材料,火借風勢一起,後果不堪設想。
起火的房屋裏有人開始往外跑,哭喊聲夾雜着慘叫聲不時地傳了過來,吳哲跑到跟前時,火勢已經起來了,一陣陣熱浪将他們擋在外面,衆人一時之間都無法靠近。
“孩子,我的孩子還在裏面!”一個女人從地上爬起來,哭嚎着想要沖回大火當中,她自己是剛剛被人拖了出來,鎮定下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孩子不在身邊。
火勢太大,女人沖到門口的時候就被熱浪阻在門外,士兵們看到她的頭發都被火星給燃去一撮,于是趕緊沖過去把她給拉回來。
“放開我,我的孩子還在裏面,”女人一邊掙紮一邊還要往裏面去,不過她被士兵們死死地拉住,絕望之下隻得不停地哀嚎。
屋子裏傳來小孩的哭聲,那個孩子一邊哭着一邊大聲喊着“媽媽”,女人聽到聲音之後掙紮得更加厲害,她瘋了一般大聲喊道,“放開我,你們放開我,讓我進去救我的孩子。”
“我去吧,”吳哲的聲音讓女人安靜了下來,她用祈求的目光望向吳哲,吳哲朝她點了點頭,“你放心,我去救你的孩子。”
吳哲将槍遞給同伴,接着人就朝大火中沖了進去,不過才沖到門前,他也被熱浪給逼退回來。
“吳隊,太危險了,”士兵們見吳哲的眉毛都被大火燎掉一塊,都開始勸阻他。
吳哲用手搓了把臉,将皮膚上的燙意給緩解一下,接着他朝周圍望了望,發現旁邊的屋檐底下有一口大缸。
這隻缸是用來接雨水的,裏面的水快要漫及邊沿,水面上還漂浮着一團團黑色的東西。
吳哲跑過去抱起水缸,将裏面的水從頭頂淋了下來。
水嘩啦啦地傾瀉到地上,将吳哲淋了個透心涼。吳哲打了個冷顫,咬着牙沖進了火海。
房門上的大梁突然塌了下來,燒紅的木頭砸在地上掀起一團火星,女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滿是火苗的房子,她的心懸了起來,嘴唇微微在顫抖,似是默默地在祈禱。
旁邊的牆壁塌下來一大塊,士兵們見吳哲還沒有跑出這棟快被大火淹沒的房子,心中都焦急萬分。
“我去救吳隊!”一名士兵将武器遞給身旁的同伴,可是同伴卻沒有伸手去接。
“吳隊沒跑出來,你不能再去送死。”這名同伴說道,他的目光望着大火,眼神中有些悲涼。
“啊啊啊!”一陣叫聲從着火的屋子裏傳來,大家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裏,那是吳哲的聲音。
“吳隊!”士兵們大喊道,用聲音給大火中的吳哲引導方向。
烈火中一個人影沖了出來,他的懷裏還抱着一個孩子。吳哲用胳膊護住孩子的身體,将火苗格擋在外面,他的頭發和衣服上已經燃起了火焰,人沖出火海時,仿佛像在烈焰中重生一樣。
大家沖上去幫他把身上的火苗撲滅,女人接過吳哲懷中的孩子,看到他安然無恙,懸着的心放下來後,不由得開始失聲痛哭起來。
吳哲脫下外面的衣服,上面有幾處地方在大火中被燒破了。雖然他進去之前将身上用水淋濕過,但是房子裏面的溫度實在太高,衣服上的水蒸發之後,布料就經不起這些火苗的炙烤。
他的眉毛和頭發被大火烤得起了卷,皮膚也火辣辣地疼。見孩子沒事,吳哲也就放下心來。
“你帶孩子找個安全的地方待着别動,等天亮。”跟這個母親交代過之後,吳哲又馬不停蹄地帶着人趕往下一處地方。此時雞籠山已經開始喧鬧起來,好幾處位置都起了大火,而且在火勢的蔓延下,避難所裏開始出現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