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裏的水比較渾濁,肉眼看不到河底,大飛拖着張可達側身朝前遊着,遊開一段距離之後,回過頭望了望橋那裏。
擁擠在橋上的喪屍越來越多,欄杆邊不斷有喪屍被擠了掉下來落入河中。大飛看到它們落水之後也沒掙紮,身體就像一塊石頭一樣沉了下去,整個身軀還保持着超前面撲過去的姿勢。
“快看,它們真的不會水,而且身體不會浮到水面上來,”大飛朝大家喊道。
大家停下來朝橋下望去,心裏都松了一口氣。
要從這裏遊到和川楊河的交彙處大約有一百多米的距離,大家隻歇了一下之後又繼續往前遊去。橋上的喪屍見河裏的人漸漸遠去,有的就地散了開來,還有一部分繞到橋下,沿着靠河的圍牆朝北邊追了過去。
中途靠岸歇了幾次之後,大家終于遊回了停放沙船的地方。陳斌他們爬上岸回到船上,之前沿着河岸追過來的喪屍已經不知道被甩在了哪裏。
“哈哈,沒想到咱們真的跑出來,”張可達興奮地笑了起來,還不忘給大飛一個擁抱,“大飛兄弟,俺老張真的要好好感謝你。”
“自己人客氣個啥”,大飛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下擰了擰水,又把臉擦了擦,在船上坐了下來,“上了船咱們就安全了,河對面就是我們的地盤。”
“活過來了,活過來了啊,”張可達長舒了一口氣,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之前整日裏苟且偷日仍舊躲不過等死這個結局,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經逃出生天之後,内心一下子輕松了很多。
張可達感覺自己突然少了那種焦慮和壓抑,又多了一些對未來的期盼。
船朝着對岸開了過去,終于在碼頭上停靠下來。大家帶好東西下了船,把纜繩系在樁子上,穿過碼頭後面的小路,回到了這個剛建成沒幾天的大本營中。
“姐姐,快看,他們回來了,”陳彩玲朝陳婷喊道,她倆這會正好在派出所辦公樓前的場地上整理東西。陳婷停下手裏的活,朝通向碼頭的那條小路上望去,“那個家夥是誰,好像不認識。”
“應該是他們出去救下來的人吧,”陳彩玲想了想說道。
樓上的一間屋子裏,蔡吉正趴在窗戶上觀察着外面場地中的這對姐妹,她盯了她們好大一會了,一直沒有什麽收獲,剛正想打哈欠的時候,突然看陳彩玲和陳婷在說什麽,而且兩個人開始朝陳斌他們指指點點。
蔡吉頓時來了精神,她朝身後喊道,“程子軒,快來,”另一個小屁孩聞聲也竄到窗前的桌子上,一本正經地往窗外望去。
“怎麽了?”程子軒問道。
“你說這兩個壞阿姨是不是在監視陳叔叔他們,”蔡吉隔着窗玻璃朝陳婷和陳彩玲指了指。
“好像是的耶,”程子軒點了點頭,兩個小家夥開始上演着一出“疑鄰盜斧”的戲,自己卻渾然不知。
陳婷姐妹不知道自己正被兩條小尾巴給誤會了,而且還上了他們的監視名單。見到陳斌他們回來,兩姐妹便走過去打了聲招呼,順便把回來的人手上的東西都接過來。
“怎麽身上都濕成這樣了?”陳婷問道。
“你打赤腳踩地上,小心會感冒的。”陳彩玲看到大飛把鞋子脫下來往外面倒水,見他一雙赤腳踩在地上,趕緊叮囑他不要着涼了。
“我們這就去洗澡換衣服,”大飛笑了笑,他對這個呆萌的姑娘頗有好感。
“這位是?”陳婷打量着跟在大家身後的張可達,這個陌生的面孔她之前沒有見過,所以差不多可以肯定是陳斌他們剛剛救回來的人。
“我叫張可達,”看到面前突然來了兩位美女,張可達趕緊把頭發往後弄了弄,好在剛從水裏上來沒多久,頭發也是濕的,稍微弄一弄也能整出個造型出來。
“可達鴨,神奇寶貝嗎?”陳彩玲捂着嘴笑了起來。張可達也不介意對方拿自己的名字開玩笑,相反他自己也被陳彩玲的話給逗得笑了起來。
“我女兒就喜歡喊我可達鴨爸爸,”張可達說道,心裏突然想起暑假出門旅遊的妻子和女兒。災難爆發之後,張可達曾第一時間給自己的妻子打去電話,但是電話那頭卻是無人接聽,後來他也嘗試過用微信聯系自己的妻子,不過都沒有收到回音,直到不斷撥打的那個号碼提示已經關機之後,他才放棄了繼續聯系的打算。時至今日張可達已經和家人失去聯系多時,他自己也知道妻子和女兒還在世的希望非常渺茫。
“哼,占我妹妹便宜麽,”陳婷瞪了張可達一眼。
“诶,我不是那個意思,”張可達楞了一下突然明白剛才自己的話被陳婷給誤會了,趕緊搖了搖手道,“我女兒真的經常這樣喊我,她喜歡看那個動畫片,還說自己是小可達鴨。”
“好吧,暫時就相信你一次,”陳婷也不再跟他繼續糾結,大方的伸出手去,“歡迎來到這裏,我們倆也才來不久。”
“感謝感謝,”張可達握住陳婷的手,趕緊客氣道。
“你們先忙,我們換衣服去,”陳斌對陳婷姐妹倆說道,幾個人便去了大樓裏面,這棟樓的上面有個小的健身室,旁邊就有可以洗淋浴的電熱水器。
“咦,來了個大鼻子叔叔?”蔡吉将臉湊到玻璃窗上,仔細地打量起張可達,程子軒也湊過來道,“他長得有點像我爸爸。”
“哼哼,那你爸爸沒有我爸爸帥,”小丫頭得意的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兩個月牙兒。
得知派出所裏又多了一名成員,大家都很興奮,之前家福超市被毀留下來的陰霾也散去很多。陳斌他們洗過澡之後,就把張可達帶到大家面前,介紹他們互相認識一下。
“你是搞語言研究的?”羅阿姨問道。
“是的,阿姨您好,”張可達點了點頭。
“那正好可以幫我們教一教兩個孩子,給他們上上課,”羅阿姨來了精神,正打算把蔡吉和程子軒拉到面前來,卻不料兩個小家夥抱着腦袋就躲出了房間,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我不要我不要上課。”
“嘿嘿,跟我女兒一般大,”張可達望着跑出去的兩個孩子,腦海裏都是自己女兒身影,目光中充滿了慈愛。
“慢慢來,不着急。對孩子的教育要以引導爲主,首先要引導他們對所學的知識産生興趣。”張可達說着朝外面喊道,“小朋友,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們,你們想不想知道?”
蔡吉的小腦袋從門後冒了出來,“什麽秘密?大鼻子叔叔。”
“我會一種語言,而且整個地球上隻有我一個人會,”張可達故作神秘的說道,“因爲它是外星人的語言。”。
“真的?”程子軒又跑了回來,“你見過外星人嗎?”
“當然見過,你們想不想學會他們的語言,以後和他們交朋友?”張可達拿出以前引導女兒的手段,開始循循善誘起來。
“想,”小家夥異口同聲地喊了起來。
看着小孩子們一下子又改變了主意,大家都笑了。
“我的本事在當前的環境下可能沒什麽作用,到了這能幫你們教教孩子們那是最好不過,”張可達一臉誠懇地說道,“蒙你們搭救,我感激不盡,現在光棍一個跑到你們這裏來,又沒什麽能夠回報你們,混吃混喝我也過意不去。”
“沒事教教我們英語?淞滬市這裏老外特别多,說不定哪天咱們就能碰上幾個,”陳斌一時興起突然提議。大學的時候,因爲是藝術生的關系,他的英語隻過了四級,而且畢業後也荒廢了不少。
“好啊,非常樂意。”
“不過平時還是需要你多和我們一起出去,接下來事情還蠻多的,晚點我們再詳細說。”陳斌拍了拍張可達的胳膊,他挺欣賞這位老哥的性格。正直,心思簡單,這就是他在心裏對張可達的評價。
晚飯張可達吃得很香,因爲吃得很熱鬧。這三個月的時間裏,他一直都被困在自己的家中,雖然隔個幾天會爬下樓去超市裏搞點食物帶回家,但是一個人非常地孤獨。恐懼和孤獨對于精神來說是一種折磨,張可達在這種折磨當中煎熬了三個月。要不是家裏存着的家人的照片仍給他帶來活下去的信念,恐怕張可達早就已經奔潰了。
無數次吃東西的時候,陪伴他的隻有家人的照片。站在陽台上,整個小區裏都死氣沉沉的,舉目望去,樓底下是随處可見的喪屍。張可達還記得災難剛發生的時候,他看到的那一幕幕慘劇,如今他已經不願再去回憶。不過他自己心裏也清楚,雖然加入到陳斌他們當中,而且來到了比家裏更安全的避難所,但是周圍仍然被喪屍的威脅鎖籠罩着。
“家人”,成了一個熟悉而又遙遠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