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夜路上,周青思緒頗多,剛才親眼目睹了見空法師的死,這不由得讓他想到了自己的師父吳了塵。
老法師的臨終遺言是讓他的徒弟莫要斷了他們那一脈的傳承,而吳了塵在臨死前,也對周青說過類似的話。
回想着老法師與自己師父,周青想到了自己的将來,待到多年之後,若是他沒有窺到長生那條路,會不會也像自己師父或見空一樣。
到了那時候,他應該也是一位在世間浪迹逍遙的方外之人,也許等他老了,會在某種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一名與自己有緣的弟子。
……
天門縣城邊的無相寺門口,小法師無忌面帶憂傷的坐在寺門前的台階上。
原本他以爲自己師父去了鄰縣伏妖,自己就能快活逍遙幾天,可是見空老法師僅離開了兩天,他便逍遙不下去了。
自打有記憶開始,他便跟着老法師生活在這無相寺裏,近十年來,老法師從未去過外地,因此他與無忌也從未分開過太長時間。
經過積年累月的相處,這兩師徒間的感情自然是深厚的很,因此在見空離開了兩天後,他便開始愁眉不展,開始擔心起自己師父。
“師父說自己三天内便可返回,可今天都第四天了,怎麽還沒回來?”寺門口,無忌心焦的自言自語着。
就在他憂心之際,一道紅色人影從無相寺外不遠處的山林中走了出來,随後徑直向寺廟走了過來。
看到突然出現的紅色人影,寺門前的無忌連忙站起身,他拉了拉自己身上有些皺的法袍,站在原地看着向自己走來的人。
在穿紅衣的人靠近了一些後,無忌才發現來人是一名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小童兒,他穿一身豔紅道袍,一頭黑發披散在後背,雙手同樣是負在後背。
紅衣童子移動的步子輕巧靈便,看上去雖是緩慢悠閑,實則速度不慢,很快他就走到了無忌身處台階下的一塊空地上。
紅衣童子正是周青,他來到空地上看見站在台階上,身穿素藍色法袍的小法師後,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
隻因爲那小法師看上去與自己倒是有幾分相似,這相似并不是外貌,而是處境。
他兩人都是十歲上下,且都是方外之人,眼下也都是要獨自去承擔屬于自己這一脈的東西,因此在看到這小法師後,周青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小道士,你來此作甚?”見周青停了下來,無忌率開口問了句。
對于這個突然來到寺外的小道士,無忌的想法卻是與周青不同,他此刻憂心自己師父,對于這突然造訪,來到寺外的人心中頗有些反感。
因爲一般來寺裏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帶着麻煩前來尋自己師父的。
聽到一聲頗不耐煩的詢問,周青親沒有在意,他臉上笑容依舊,隻是将負在後背手中的一雙短戟拿了出來,笑問道“你可識得此物?”
“雙龍戟,我師父的雙龍戟怎麽會在你手上?”看到暗黃色的紋龍短戟,無忌大步一邁,沖到周青面前,擡手便将他手中雙戟搶了過來。
這法器本就不屬于自己,看到小法師沖來,周青便直接将戟交給了他,也算是完成了見空老法師的遺願。
從周青手中奪過雙戟,無忌拿在手上仔細看了看,确認是自己這派的傳承法器後,心中旋即升起了一絲極爲不好的感覺。
因爲自己師父離開時說過,三天内必回,可現在已經是第四天了,他不但人沒有回來,還托人将這傳承法器送了回來,這如何能讓他安心。
“小道士,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師父的雙龍戟怎麽會在你手上?”
第二句詢問聲出口,無忌語氣中沒有了不耐煩,而是透着一些急不可耐的情緒在其中。
此時的無忌心中是焦急的,他想盡快從周青口中知道自己師父到底怎麽樣了,是生是死是傷是殘。
眼見于此,周青收起臉上笑容,仰天長歎了口氣,随後皺着眉頭望向了不遠處的小法師。
“令師臨終之前,讓我将這雙法器交到他徒弟手上,因此小道來到了這裏。”
應了一聲之後,周青見那小法師搖晃着頭,口中輕吐着‘不可能,同時眼中流出淚水,腳步踉嗆的倒退了兩步後,跌坐在了地面。
從小法師的這番舉動之中,周青能看出他與自己師父之間的感情有多深,這份感情不同于他與吳了塵。
他與吳了塵雖也是師徒情深,可惜兩人隻是短短的相處了一個月,因此在自己師父離開時,周青沒有太過傷心。
倘若他能和自己師父相處個一年半載,或許在師徒間陰陽相隔之時,會表現得和這小法師一般無二也說不定。
“愛别離,怨憎會,求不得,凡塵間的衆生皆逃不出生老病死,小師父要震作起來呀。”
開口安慰了小法師一番,周青走到他身旁,把他從地下扶起到了不遠處的階梯上坐了下來,又說“令師臨終之前,還有一句話讓我傳達于你。”
“什麽話?”
“他說讓你莫要斷了你們這一脈的傳承。”
眼含淚水聽完周青的話,小法師低垂着頭在階上靜坐了良久,之後,他擡起頭開口詢問起了自己師父是如何遇害的,周青也将在野湖邊發生的事大緻說了一遍。
聽完周青的講述,小法師沉默了,他心中暗道“師父,您一直希望我做一名正法師,可是一直到死,您也沒看到我剃度,今日您留下遺言,加上弟子也決心大定,我們這一脈的傳承我一定會傳遞下去。”
“道友,不知可否請你幫我一個忙?”心中做好了決定,無忌從階上站起,客氣的對周青行了一禮。
“小法師且說來,若是我能相幫,定不推遲。”周青點頭回了一句。
“我師父一直想我做一名正法師,可是由于正法規矩太多,我師父也并非是一個強人所難之人,所以我至今還是一名未剃度的俗法,既然我師父讓道友給我傳這些話,那麽我想請道友爲我剃去頭頂毛發,點上正法律點。”
“好~”
對于這個簡單的要求,周青沒有拒絕,很幹脆的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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