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并不認識也壓根沒聽說過這個叫什麽劉元青的人,但是,這并不妨礙二爺佩服他,畢竟,敢在這麽多有槍有彈的日本人跟前當面說是日本鬼子爺爺,這人是個好漢。
另一方面,沖這些日本人如臨大敵的模樣來看,來的這些人,應該都是有些本領的。
隻是,讓二爺好奇的是,這些人是怎麽活着進來的,二爺清除的記得,地面上,這片區域是被鐵絲網嚴嚴實實的圍起來的,還有大鐵門鎖着,十步一崗,百步一哨,日本人盯的很緊。
就這十幾個打扮古怪的人,亂七八糟的,手上連條漢陽造都沒有,在日本人戒備如此森嚴的情況下,不可能如此輕易的進來。
于是,二爺就想,是自己命大,興許就在自己被關的這幾天,國軍大部隊趁機打到東北,把日本狗子趕走了也不一定。
這樣的想法,讓二爺精神一振,心頭沸騰。
大老爺們誰也不願意當孬種,二爺張着嘴,用口型沖那個劉元青比劃着,說日本人手上都有槍,你們小心點!
果然,還不等劉元青朝自己這看一眼,二爺就發現,身邊的日本兵就拉響了槍栓。
随劉元青來的那群人依舊沒動靜,二爺急了,喊:“好漢們啊,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廢什麽話,趕緊亮家夥啊……”
話沒說話,日本人拿槍托砸在二爺前臉門子上,短暫的麻木之後,就是劇烈的酸痛,真如那水浒傳裏魯智深拳打鎮關西一般的感覺。
二爺蹬直了身子,忍着疼不出聲了,隻把希望全寄托在來的這群好漢身上了。
唯一讓二爺慶幸的是,日本人的兵力絕大多數都在地面上布置警戒了,地下的日本兵也沒幾個人,那些穿着長袍黑白帽的日本陰陽師,似乎是不屑于用槍的。
劉元青見日本人拉了槍栓,也不怎麽急,隻是招呼了聲:“老陳!”
二爺茫然,哪有什麽老陳?可如此想着,二爺接下來就震驚的看見自己這邊手裏拿槍的日本人一個個都軟綿綿的倒地了。
隻留了兩個日本兵還站着,看清了這日本兵的模樣,二爺就驚恐的發現,這人竟然是随自己一同從新鄉坐火車前來,看守并且曾審問自己的那兩個。
那倆日本兵一個輕哼一聲,一個嘿嘿笑着摸出了副金絲眼鏡帶上,倆人扒下了自己的日本帽子扔在地上,二爺這才發現,這倆人都很秀氣,氣質卻又截然不同,估摸着也就三十來歲。
戴金絲眼睛的人仔細往地上瞅了兩眼,吸了口涼氣:“斷魂滅魄,額社老陳啊,你醫字脈的殺起人來沒想到也如此歹毒啊!”
那叫老陳的隻是冷着臉随手從一個日本兵脖子裏抽出一根極細的銀針,看了一眼,就扔掉了。
金絲眼鏡的人疑惑的問:“老陳,你扔了作甚?”
“沾了狗血,不要了!”
老陳面無波動,劉元青卻夾着煙指着老陳罵了起來:“你個狗日的你敢罵我?别以爲我喊你一聲師兄,老子他娘的就不敢打你?”
老陳面色快速的漲紅,又變的青紫:“師父當初怎的就收了你個無賴!”
當然,最憤怒的,還是地上的日本人,那些丹頂鶴長袍的日本陰陽師冷不丁的發現自己這兒有奸細,其中一個憤怒的反轉了手裏的折扇,
日本人用鐵絲吊起來的渾黃燈泡漸漸的朦胧了起來,似乎有淡淡的黃霧從折扇中湧出,彌漫在整片空間裏。
二爺隻覺得渾身難受,彌漫的淡黃色霧氣讓眼前一片模糊,之後,那黃霧中似乎有火焰一般的東西不斷的跳躍,撲面而來。
身旁戴金絲眼鏡的那個人猛的拉了自己一把。
等到黃霧撲到跟前時,又突兀的化成了數道裹着青袍犬首人身的怪物。
金絲眼鏡的人輕笑了一聲:“老劉,日本的死靈,你麻溜的,别讓這玩意兒惡心我!相傳日本明治期間,日本海常有無名之火出現,籠罩海面,日本人不知道這是什麽玩意兒,就稱這種火爲不知火,這群陰陽師還有點東西,用冥火把犬神當死靈馭使!”
二爺當時聽到這種話,心底是極爲駭然的,同時,這群人的身份也更加的神秘起來,二爺當兵這些年,聽過許多故事,也見識過許許多多的人物,卻從未遇到過這樣一群滿身荒唐的人……
可,荒唐嗎?等到二爺聽到有人念出某些東西的那一瞬間,二爺突兀的有種錯覺,或許,自己以前見到的那個酒色财欲的世道,才是真正荒唐的,包括自己。
聲音是劉元青的,二爺甚至能聽到他念的每一個字,卻又聽不懂,那些話音,仿佛自天地而生,沉穩而又極具穿透力。
聲音落下之時,這片空間裏的霧氣竟開始散去了。
劉元青的身側,竟站了數條半虛空的模糊輪廓,手執長刀,刀尖上挑着幾條不斷掙紮的狗頭怪物。
二爺揉了幾次眼,才确定眼前這一幕是真實存在的。
不等二爺多問,戴金絲眼鏡的人和那個老陳就拉着自己沖了過去。
劉元青卻似乎有些急,伸手拍了金絲眼鏡的人一巴掌:“老杜,那玩意兒你怎麽不拿回來?回頭又被日本人拿了去!”
金絲眼鏡笑笑:“你急什麽,那東西碰不得,你沒見日本人也不敢碰,用七層黃布隔着,又用了沉香木盒封起來!”
二爺知道他們說的,是那降魔杵,一臉疑惑:“我碰了怎就無事?”
金絲眼鏡神色詭異的笑了笑:“還記得日本人把你關起來時,屋裏那個白毛僵屍嗎?”
二爺不知所以,隻能茫然的點頭。
金絲眼鏡目光沉重:“那個白毛僵屍,是這群日本陰陽師裏面,道行最深的一個,也是第一個在墓裏遇到這根降魔杵的人,同樣也是唯一一個觸碰過這降魔杵的人,之後,就變成了你見到的那副模樣!若是沒有你身上的鎮屍紋,什麽下場,你自己個想去吧!”
這時,一個俊俏的短發姑娘吹響了哨子,地上的小青蛇順着哨子聲鑽進了那短發姑娘的袖筒,看的二爺背後發涼,下意識的離那姑娘遠遠的。
卻不想,那姑娘卻圍上來,毫不顧忌的抓起二爺的手臂,輕咦道:“小兄弟,你是哪一脈傳人?爲何這紋路之中,有我苗疆蠱寨趕屍一脈的味道?”
二爺更傻了。
劉元青卻一把拍掉了那姑娘抓着二爺的手,滿臉痞氣:“洛英,跟你說多少次了,男女授受不親,你是以後要做我老婆的人,你這小手,以後隻能我拉,你再碰他,我斷他胳膊!”
這話卻觸怒了一旁的老陳,老陳指關節攥的發白:“你要點臉!”
劉元青插着口袋:“嘿呀,瞧把你個王八蛋給酸的!醋瓶子倒了?方才你拐着彎罵我那事兒,老子還沒跟你算帳!”
洛英捂嘴咯咯大笑,不露痕迹的抽出手,說:“元厚大哥,你就不要和劉大哥計較了,他自小就入青幫,是個混不吝的,若不是被您師父強行收入門下,劉大哥現如今也是個最年輕的通字輩大混混了!”
劉元青似乎不願意聽這話,招呼了一個穿着邋遢,如乞丐一樣的和尚過來。
劉元青摸着那和尚寸草不生的頭頂:“秃驢,你來看,那降魔杵本是你佛門之物,可爲何如此邪性?”
那和尚卻似沒聽到,隻上上下下望着劉元青,打了個佛号:“劉哥,有朝一日,我也定要弄一身你這樣的行頭來!騷氣!”
二爺聽到了響亮的巴掌聲,然後劉元青罵道:“你他娘的信不信我在你頭上再戳六個香疤出來?那些日本雜種還看着呢!”
那和尚不以爲意,躲到一旁,望着那降魔杵行了一個佛禮,閉眼沉聲道:“金剛殺戮,佛門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