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來越多的時候,老天師終于坐不住了。
爲了不讓那些不入流的人來瞎湊熱鬧,老天師神色很凝重的讓張三會下了封山令。
老天師說,這幾日天師府少不了會鬧些動靜,如此做也能避免引起外界常人不必要的注意。
日落時封山,閑雜人等入府恕不接待。
這便是老天師吩咐下來的話。
天師府的小道士們,終于松了口氣,人多了,吃喝拉撒,最後忙裏忙外的還得是他們,心裏早就不痛快了。
所以,太陽漸漸挂了黃暈的時候,張三會領了幾個小道士,在府門兩裏外,捏出了幾張藍色紙符,裹在了幾根巴掌大小的令旗上。
夕陽正好的天兒,忽的就被濃的辨不清東西南北的白霧籠罩住了。
白霧外,又被張三會擺下陣石,陣法簡單卻實用,若是有實力不濟者,入此陣,便如遇鬼打牆,可退不可進。
布完了陣,張三會就十分不情願的和那幾個小道士尋了一個不高的山頭,在一塊兒大青石上懶懶的一坐。
老天師給他留了話,府裏的事兒,暫且不讓他問了,讓他留意着點兒,若萬一真碰見了那死腦筋的,困在這裏不肯出去,夜裏天寒地凍的,怕是會出人命,所以讓張三會時刻感應着點兒陣眼處的動靜。
張三會真真煩透了這些人,攪的他們不得安甯。
天色越來越晚,張三會和那幾個小道士愈發覺的無趣。
倒是來了幾撥人,在陣裏繞了幾圈,惡狠狠的咒罵了幾句狗日的天師府,便兀自垂頭喪氣的掉頭回了去。
小道士有些氣急敗壞的和張三會抱怨:“連這最基本的奇門虛實真假都辨不清,也好意思來我們這兒蹭吃蹭喝蹭臉面?實力不濟又反過來罵我們,真是不知好歹……”
張三會半閉着眼,聳了聳肩抽出手剝下了小道士的外袍,墊在身子底下,不然實在硌的慌!
墊好了正準備躺下的時候,張三會驚咦的擡起了頭。
看着那白霧中第一次出現的兩個人。
深紅的僧袍斜着裹了身子,頭發剃的也不幹淨,遠遠的看過去,頭皮有些發青。
小道士有些遲疑的看着張三會,張三會卻擺了擺手:“既然是憑本事進來的,那便沒有攔着别人的道理!”
話雖這麽說,張三會卻一臉狐疑的看着那兩個喇嘛進了府門,看打扮,是佛門中人,可張三會卻從這兩人身上看不出一絲一毫佛門該有的慈悲之色。
張三會兀自納悶,之前沒見有喇嘛打扮的人來龍虎山啊!
兩個喇嘛,一個叫甲央,藏語中,是菩薩的意思,另外一個,叫桑吉,是佛陀的意思。
……
。。。。。。。。。。。
而此刻天師府萬法宗壇上。
一時老道緊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站在一時老道身旁的,同樣是一個朱顔鶴發的老道,相比于一時老道的心事重重,這位,卻有些氣定神閑。
而衆人目光所集的場中央,惜風收了指間的坤末印,地上,兩個人胸口劇烈起伏,額頭冷汗如雨。
圍觀的人見到這一幕,臉色再一次經難看起來,看造孽一樣一樣打量着着惜風。
“一時道兄,你我已經看了整整一天了,這太一宗隻怕遠遠不是你想的如此簡單吧?”
聽到這話,一時老道面色閃過一抹愧色,拿衣袖遮了臉搖頭苦笑沖一旁朱顔鶴發的老道說:“念守老弟取笑了,無論太一宗怎樣,我全真的顔面,都已經丢了六分了!”
世間的道門,抛開正一派天師府,和終南山全真派,另外諸多門派,傳承比較正統底蘊比較渾厚的,那莫過于崂山一派。
當初徐宏晔詭異失蹤,留下隻言片語,全真毫無線索,之所以會來江西天師府,其根本緣由還在一時老道此前的崂山之行。
正一以符咒行世,全真修心,清心訣等都是至高無上法訣,而崂山一派,這些年的名聲其實是不太好的。
因爲很多在世間招搖撞騙的人,打的都是崂山的幌子,爲什麽?容易裝!崂山南九水最有名,受法主要是治蛇咬、惡傷等。如果以符咒捉鬼降妖之術在世間行騙,那你得有些入得了眼的科儀基本功,而且萬一遇到了真正詭異的東西,你騙得了人,騙不了鬼啊,所以招搖撞騙的結果大多是死相凄慘,畢竟,常在河邊兒走,哪能不濕鞋,裝神弄鬼需要很大的代價和風險。
打着崂山的幌子就不一樣了,裝模作樣的,弄個潤腸通氣的偏方什麽的,在那些信息交通并不發達的地方,還是很容易成功的,治不好,卻也治不死,也不用擔大風險。
所以那些跑江湖坑蒙拐騙的貨色,慢慢的就把崂山的名聲給敗壞了,
當然,一時老道去崂山,自然不僅僅因爲崂山一脈隻會給人看傷,崂山道士論術法比不得正一,論決法又比不過全真。
而一個門派能長長久久的流傳下來,自然便有它該流傳下來的道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捉鬼除妖符咒口訣印,隻能算是小道。
古中國術數,有三大秘術,古人稱爲三式,最爲讓世人所聞名的非奇門莫屬,每逢改朝換代亂世之秋,奇門定然現世,如秦末漢初張良,三國武侯諸葛亮,元末明初劉伯溫……
另外,便是大六壬,六十花甲十二神……爲古代宮廷占術。
最後,還有一秘術,那便是太乙神數,所謂太乙神數,相傳太乙神數參考大六壬而來,卻反被很多術士稱爲三式之首。
符咒模拟陰陽兩界之符号,而此秘術三式,卻是模拟大道運行之根本而生。
因此啊,仿佛是一個定數,通三式秘術的人,凡精通者,好像死的時候都沒有太好的下場,所以往往都輕易不會将此等秘術輕易示于世人。
如果有人曾在以前去過崂山附近,街頭、集市、或者廟會等地方,一定會有擺攤蔔卦之人,或者是有瞎子敲着探路棍兒,敲着報君知(竹闆、鐵片、或者是一面銅鑼),嘴裏念念有詞,打着文王六十四卦,河圖洛書等等偌大的噱頭,不知真假。
當初,一時老道去崂山,尋崂山派故友孫念守,隻爲求一占,關于自己的弟子徐宏晔的一絲線索。
孫念守和一時老道昔年有過生死交情,所以對于老友的請求,孫念守并未推辭。
隻是占過之後,孫念守當時就變了臉色,猶豫再三,隻給出了一時老道八個字:“應在江西,太一宗嗣!”
這讓一時老道很迷惑,江西天師府和早已沒落的太一宗,如何會扯上關聯?
帶着這樣的疑惑,便來了龍虎山天師府。後面的事,都知道了,一時老道前腳根到了龍虎山,那邊兒,惜風他們爲了給袁嶼出氣,就打上了天師府門。
言歸正傳。
聽見一時老道的話,孫念守微微愣了愣:“宏晔攜陰陽尺失蹤,下落不明,事出有因,倒也算不得有欺人之嫌!這太一宗,人丁雖然不旺,卻不簡單!雖說今天和太一宗出手的都不是什麽底蘊渾厚的門派。可即便如此,他一人鬥了一天,尚有餘力,已經容不得輕視!”
一時老道搖搖頭苦澀道:“非也,欺人之嫌隻是其一,我全真一直與世無争,唯求一心靜自然,如今卻悖了門中信條來這裏攪動風雲,愧見先祖……”
孫念守微微眯起了眼:“言過了,老哥哥且把心思放一放,太一宗沒有你想的那麽不堪,既然卦象如此,不妨接着看一看……”
而另外一邊,天師府的小道士已經引着兩個喇嘛即将來到萬法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