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閉上眼睛，面容也歸于平靜。這副模樣，讓周雲曦的臉色越發難看，但到底沒有再說什麽。
這屋子之中，也頓時甯靜不少。
靈寺是皇家寺廟，裏面并沒有關押犯人的地方。這屋子也隻是靈寺裏頭的一個禅房，外面圍了一圈一圈的士兵。
“看來清寂主持是真的不願意開口說出幕後主使。”周雲曦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面上帶着笑容，“既然如此，我也不強迫清寂主持開口。”
“隻是這靈寺裏面的僧人——”
周雲曦輕笑一聲，帶着幾分陰冷。
“是生是死，也不重要了吧？”
語罷，周雲曦轉身，腳步沒有一分一毫的停滞感。她大步離開，留給清寂的隻有一個清瘦的背影。清寂在這個時候也緩緩睜眼，目送周雲曦離開。
直到周雲曦的身影消失在屋子之中後，他才再度輕喃，道：“罪過，罪過。”
這聲音很輕，剛剛從清寂的嘴中傳出就消散在空氣裏。屋子因爲周雲曦的離開而歸于寂靜，隻有清寂這盤腿坐着、如同雕塑般的和尚。
“看世子妃的樣子，是沒有得到任何答案？”林荀見到周雲曦之後就迎了上來，見周雲曦面色陰沉難看，便知曉結果，“那些僧人……”
“有些僧人并不無辜。”周雲曦語氣淡淡，看了林荀一眼，“回頭安玉和徐甯會給你一個名單，按着名單下手便是。”
聽得這話，林荀的面容也略微一沉。
他本以爲隻有清寂摻和，或許還應該算上清悟。這兩人是師徒，有些事情必定是關聯頗深。而其他的僧人，林荀其實并沒有覺得有幾個知情人。
畢竟此事不是小事，知道的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對于清寂主持來說，他沒有理由這樣做。
除非，他是有别的用意。
林荀不想深究，柳玥是大楚皇後，不管清寂是處于什麽目的，受了什麽人的指使，這件事情既然暴露，他就難逃一死。
區别隻是死的痛快還是痛苦而已。
“還有一件事情。”周雲曦不知林荀心中在琢磨什麽，她也并不在意。此時此刻，周雲曦滿心都是關于柳玥的事情，“麻煩林統領盯緊清寂，我怕他尋死。”
這話讓林荀皺眉。
清寂尋死？
“此事一定還牽扯了其他事情。”周雲曦面色不變，隻語氣凝重不少，“清寂除了與太上皇有聯系之外，與其他的朝臣沒有任何關聯。”
“其出家多年，并無紅塵牽絆。”說着，周雲曦的眸子微微眯起，“不會有親人朋友在誰的手中讓他受到鉗制，他沒有理由爲了替他們遮掩而賠上靈寺僧人的性命。”
“若是如此，倒是很可能另有隐情。”
林荀點頭，周雲曦的話語十分贊同。
如周雲曦所言，若清寂真的沒有任何的紅塵牽扯，那他便不會爲了幕後之人舍棄整個靈寺的人。
這靈寺主持，他到底做了多年。這些年輕的僧人，也有不少是他看着長大的。就算感情沒有多麽深厚，也絕不會真的沒有一丁點的恻隐之心。
“清寂的那個徒弟在何處？”話至此處，周雲曦忽的想起清寂的那個徒弟清悟，“清悟在何處？”
“在另外一處院子關着。”林荀聽周雲曦提起清悟也頓時明白他的意思。從之前擒住清悟和清寂兩人的事情來看，他們師徒二人關系極好。
既然清寂的嘴中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那清悟呢？
想到這裏，林荀便當機立斷，道：“我帶世子妃過去。”
“不急。”周雲曦搖頭目光放到了關押着清寂的屋子，“先看看清寂準備做什麽。若是想要自我了斷，便将他綁了。”
話音落下，屋中便忽的傳來一聲輕響。
這道聲音一響起來，周雲曦和林荀便直接破門而入，動作極快，幾乎可以說是在瞬息之間。而入屋之後，他們看見的，便是嘴角溢血的清寂。
“世子妃神機妙算。”
林荀抿唇，看着清寂的模樣陷入沉默。他朝着清寂走去，想要确認其還有沒有生命特征。但不過剛走一步，就被周雲曦攔下。
“将這個藥丸給他喂下。”周雲曦面容不變，似乎對清寂的死活并不關心，“放心，他臉色沒有泛黑，不是服毒自盡，應該是咬舌自盡。”
聽得周雲曦這話，林荀才放松幾分。
咬舌而已，一時半會兒的死不了。就怕是什麽烈性毒藥，讓他直接斷絕生機。屆時就算周雲曦再是醫術過人，也回天無力。
“清寂主持好端端的怎麽就偏偏想不開？”周雲曦的藥丸确實有用，不過剛剛服用沒有多久，清寂就悠悠轉醒，“你看，這苦也受了，人也沒死成，不是白白遭罪？”
清寂盯着周雲曦，面色蒼白，張嘴想要說什麽，但一個字兒都吐不出來。
“主持不必這樣看我。”周雲曦見狀隻輕笑一聲，心情瞧着不錯，“我倒是有法子治好你，隻是我見清寂主持你都咬舌自盡了，想必也不願意說話。”
“所以，就永遠别說話了吧？”
語罷，周雲曦的目光就陡然變得森冷起來。
她盯着清寂，慢條斯理的繼續說着。
“我猜猜，清寂主持想要自盡，是不願意見着靈寺的人一個個的死去？”周雲曦聲音很輕，但每說一句話都讓清寂面容更加難看一分，“但又不願意說出幕後主使，所以采用這個法子，想給自己弄一個‘畏罪自殺’的名頭，犧牲自我，保全大家？”
“确實是個好辦法。”
“但很可惜。”
“遇見了我。”
周雲曦的每一句話都讓清寂心頭震動。他對周雲曦的醫術高超之事有所耳聞，但沒有想過周雲曦竟然能夠将咬舌自盡的人都給救回來。
原來，傳言說但凡隻要有一口氣，就能将人從鬼門關來回來的神醫周雲曦，并不是誇大，也并不是吹捧。
而是，再真實不過。
清寂閉眼，心如死灰。
他知道，此番怕是，再也隐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