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宮殿中一道女聲驟然響起,隔着幔帳能夠看見床榻一女子驚坐而起。那女子呼吸急促,便是有層幔帳,也隐約能夠瞧見她的身子有着輕顫。
“姑娘怎麽了?”
随着一道溫柔又帶了些沙啞的聲音響起,屋中也多了一抹亮光。在來人用手中的燭台把臨近的幾盞燈點亮,淡黃色的光便籠罩着房間。
“沒事。”女子聽見聲音之後薄唇微抿,閉了閉眼,聲音溫和,道:“隻是做了噩夢,不必擔憂。”
“您是皇後娘娘親自說過要好生照顧着的貴人,您的情況,就是這宮殿裏頭的人最重視的。”來人一身淡粉色宮裝,頭上梳着連一絲碎發都沒有的發髻,便是在睡夢中驚醒,瞧着精神也不萎靡,“白姑娘,您面色瞧着不好,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
“不必。”白娜搖頭,撐着身子靠在床榻。雖說面色微白,額上泛着冷汗,但好歹不是沒有血色,“你去歇着吧,燈不必熄,我坐一會兒。”
宮女皺眉,不過沒有多說。
她輕輕的應下,轉身朝着衣櫃那處而去。
白娜沒有看她,隻微微阖着眼,不知是又睡了過去還是閉目養神。宮女回頭看了白娜一眼,見她這般眉就皺的越發厲害起來。
但就算這樣,宮女也依舊沒有出聲,甚至還将腳步放得更加輕緩。
“白姑娘,這是秦世子妃此前留下的藥丸,說是能夠給您調養身子。”宮女再度來到白娜的床榻邊的時候手中拿着一個雪白的瓷瓶,“她叮囑奴婢,若見着您不舒服,便拿來給您服用,調理一番。”
“放着吧。”
白娜沒有睜眼,隻輕聲回了一句。
周雲曦叮囑宮女的話她也知道,但這裏頭的藥丸,白娜是從頭到尾都不想吃的。對于白娜來說,什麽神丹妙藥她都很抗拒。
‘吱呀——’
就在這個宮女因爲白娜的話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同樣着了淡粉色衣衫的宮女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其身後還跟着一個披了兔毛麾子的女子。
“怎麽了?”來人聲音很輕,一邊走着一邊揉着眼睛,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叫醒的。
“玲兒?你怎麽來了?”白娜見到江鈴打着呵欠靠近自己不免覺得無奈又好笑,還夾雜了幾分心疼,“我吵醒你了?”
“沒有。”江鈴搖頭,後坐在白娜的床榻,“我讓守夜的宮女盯着你這處,若有什麽不妥就叫醒我。”
“你這是怎麽了?夢靥了?”江鈴的臉上寫滿擔憂,瞧着白娜泛白的面容就更加的擔心起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白娜被江鈴的話弄的越發無奈,但也覺得心安。
如周雲曦說的那樣,江鈴在白娜心中的地位絕不會低。若江鈴此後真的被送出了皇宮,白娜的情況勢必會惡化。
這偌大的宮中,能讓白娜覺着安心的人,隻有一個江鈴。
“興許是睡的時候壓到了胸口。”白娜的聲音依舊很輕,帶着寬慰,“所以才會做噩夢,不礙事,不用擔心。”
江鈴聽白娜這樣說沒有開口,隻盯着白娜看了半晌,之後輕歎一聲,轉眸看向伺候白娜的宮女。
“我記得我表嫂之前留了一瓶藥丸?”
“便是此物。”宮女聽江鈴開口也連忙回答,同時将那瓷瓶雙手奉上,聲音帶着急切,“江小姐,姑娘方才不肯吃藥,您看這……”
“我知道了。”
江鈴颔首,将瓷瓶結果,後目光凝重的看着白娜。
許是她的眼神太過直接,白娜竟然不敢直視。就這樣僵持了片刻,白娜到底無奈道:“玲兒,我沒事,真的。”
“這個藥丸是用來養身子的。”江鈴對白娜的話置若罔聞,隻自顧自的說着,同時将藥瓶的塞子取下,倒出一粒通體雪白的丸子,“表嫂那時候就說過,每日一粒也不妨事。”
白娜噎住,半晌之後才又道:“是藥三分毒。”
此言隻想讓江鈴放棄這個想法。就白娜而言,她是不願意服藥的。周雲曦不會害她,她知道,也知道這藥丸對她身體有益處,但白娜,不想吃。
“你若不願吃也沒事。”江鈴語氣淡淡,随手就将那白色藥丸放回瓶子,再将塞子塞回去,繼續道:“我陪着你便是。”
末了,江鈴看向跟着自己過來的宮女,緩聲道:“明日我那處不用送飯,記着,是一整日都不用。”
“這……”
宮女一驚,眼前這兩位姑娘可都是不能怠慢的。若因爲這些事情而有個什麽,她們隻有受罰的份兒!
若是運氣不好,指不定還會直接沒命!江鈴這話說的是随意,也确實不是什麽大事,但若攤到了這些宮女身上,可就要了命!
“玲兒。”白娜皺眉,她和江鈴都清楚自己的重要性,也知道自己一旦有什麽,這些伺候的人必定要受罰,“不要任性。”
“是你任性。”
江鈴的年歲雖然比白娜小,可此時瞧着卻成熟很多。
她沒有勸說白娜的打算,因爲她知道白娜根本聽不進去。既然這樣,江鈴隻能用另外的法子。
白娜心善,若這些宮女因爲她的事情受到懲罰,她心中必定過意不去。而江鈴用自己絕食來威脅她雖然不大合适,但不可否認,此法,最爲有用。
即便白娜這個時候沒有松口的打算,可到了最後,白娜勢必會妥協。江鈴知道這樣太過強硬,可要讓她眼睜睜的看着白娜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更做不到。
江鈴想的明白,隻要能讓她身體好轉,用些不大妥當的手段也沒什麽。總歸,自己也沒有做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
“給我吧。”
屋中的寂靜維持了很久,最後以白娜的一聲輕歎打破。
她伸手将江鈴手中的瓷瓶接過,倒出一粒藥丸,仰頭咽下。其動作極爲流暢,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讓江鈴松了口氣。
“我今夜在這處陪你。”
江鈴聲音很輕,但已經不由分說的上了白娜的床榻。
“好。”
白娜抿唇,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看向江鈴的眼神帶着幾分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