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此，周雲曦的面色也沉重不少。
——白娜的情況，絕對算不上樂觀。
“世子妃。”
白娜見到周雲曦的時候正坐在江鈴才借用柳玥手裏的人修好的秋千上，她一身白衣，手中按着一柄圓扇，上頭是精緻的繡花，還有一行詩句。
“白小姐近日的精神看着不錯。”周雲曦沖着白娜笑笑，而後目光放到了她身後的江鈴那處，道：“這幾日風大，你怎麽還帶着白小姐出來？”
“一直在屋子裏不透氣不是好事，這還是表嫂你交給我的。”江鈴嘟囔着，“我也給娜娜披了披風的，還是貂毛的，可厚了，隻是看起來薄了些。”
江鈴的話讓周雲曦眉頭微挑，但到底沒有再說什麽。
這幾日确實風大，但天氣不算太冷。今日更是太陽高照，甚至會讓人感到幾分溫暖的感覺。再者，江鈴說的确實沒錯，白娜理應多出來走走。
興許看見外頭的景色，便也覺得以後的日子有了奔頭。
“就你會說話。”
周雲曦笑罵一句，後坐在秋千不遠處的石凳上，瞧着白娜。
她的眼神讓白娜微微側頭避開，但其唇角是帶着幾分笑意的。周雲曦和江鈴之間的對話，确實讓白娜心情好了很多。
“我聽媛兒說，白小姐近日比前些時候好了很多。”周雲曦的聲音很輕，說出的話和媛兒告訴她的截然不同，“白小姐這段時間心情都很不錯？”
白娜因爲周雲曦的話愣住，她盯着周雲曦看了半晌，後忽的輕笑。
“我以爲世子妃會說我這段時間的情況比之前還要差。”
白娜的聲音輕飄飄的，雖然人就在周雲曦的眼前，但還是讓周雲曦覺得她似乎下一刻就要随風而去。這樣的感覺，讓周雲曦生出幾分不安。
“怎麽會？”周雲曦詫異開口，“白小姐的臉色比上次我來的時候好了很多，看樣子對那些事情也想開了幾分。”
周雲曦的話讓白娜再度一愣，後悶悶的低笑。
她沒有回答，隻晃動起了秋千，整個人随着秋千緩緩的晃着，裙裾也随之飛揚。這個樣子的白娜，比剛才的白娜還讓人覺得她要随風飄走。
“也許吧。”白娜輕輕的說着，看不出她在想什麽。她隻看着宮牆的方向，似乎在眺望宮外，“這宮裏确實沒什麽好的。”
“往日我還不信，總覺得宮中珍寶千萬，裏面的人一定很快樂。”說着，白娜轉頭看向周雲曦，“現在卻覺得，這些東西也不算什麽。”
“每個人想要的都不一樣。”
周雲曦沉默片刻，意有所指。
白娜卻恍若沒有聽出周雲曦的言外之意一般，她輕笑一聲，道：“但大多數人想要的都一樣，不是嗎？”
“是。”
這話周雲曦沒有辦法反駁，也不準備反駁。
世間之人想要東西或許有些地方不同，但白娜說的沒錯，大部分人，心中都憧憬着錢和權勢。便是周雲曦自己，一開始也是琢磨着發财。
“但人不同，對其的欲望也不同。”
周雲曦的聲音也很輕，明亮的眸子盯着白娜。
而白娜也輕笑一聲，沒有回答。
過了好半晌，才又聽見白娜開口，道：“世子妃說的沒錯，人不同，對同樣的東西的欲望也不同。”
“有些人心中金錢權勢比不上其他，也理所應當。”白娜這句話似乎也在暗指什麽，其面上的笑容也越發深切幾分，“世子妃既然知曉這個道理，又爲何對我的事情這般跟耿耿于懷？是因爲白家吧？”
周雲曦無言，隻沉默的看着笑靥如花的白娜。
她說的話沒錯，周雲曦也不知應該如何回答。
若如今郁結于心的西泠瑢，周雲曦還能罵她兩句，期望以此把她罵醒，或者用别的法子好生勸慰，與她說自己一定會幫她。
但還到白娜這裏，這些話周雲曦說不出口。
周雲曦心中再清楚不過，如果不是白娜是白家嫡女，如果不是秦風弈等人都不希望白娜的事情影響到之後的謀劃和布局，周雲曦對她不會這麽上心。
即便日後白娜因爲大皇子的事情香消玉殒，她頂多也隻會感歎一句‘可惜’，旁的，卻再不會有。
但，這隻是如果。
在周雲曦眼前的這個白娜，是白家嫡女，也是能夠對白家人産生極大影響的女子。至少在大皇子的事情結束之前，她不能有事。
周雲曦來時就想的清楚，就算白娜一心求死，她也會吊着白娜的性命。雖然對白娜而言過于殘忍，但周雲曦别無選擇。
“白小姐這樣聰明，有些事情也該自己想明白的。”周雲曦與白娜對視很久，到底輕歎一聲，“何須我們一再開解？”
“想明白很容易，做起來很難。”
“就像你知道分明勸不動我，卻還要來勸說一樣，都是身不由己。”
白娜的話讓周雲曦啞然，她沒有想到白娜會如此作比較。雖然如此比較不大合适，但委實是一個道理。
周雲曦，無話可說。
“世子妃。”白娜似乎知道自己的話将周雲曦噎住，所以話音落下沒有多久就再度開口，“我盡力而爲。”
此話讓周雲曦一愣。
她入宮的目的是穩住白娜身體情況，此時白娜自己說出來，卻讓周雲曦覺得意外至極。一時之間，衆人看向白娜的眼神也倏兒一變。
這些時日他們都希望白娜能夠自己想開，本以爲遙遙無期，今日卻陡然峰回路轉？如此變化，衆人不大敢信。
“我知道了。”周雲曦卻不如其他人那般欣喜，她眼簾微垂，掩蓋住那絲怅然和擔憂，語氣盡可能的平靜無波，輕緩柔和，“你想開就好。”
聽得這話，白娜溫柔一笑，瞧着周雲曦的眼神更是多了幾分感激。不知情的人見了隻以爲是周雲曦說動了白娜，但周雲曦自己知道，白娜這是，心存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