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手中端着一杯陳釀,看着杯中月亮的倒影,唇角溢出一絲淺笑。他沒看來人一眼,但也知曉來人是誰。
也如白錦所言,江謙此時過來,确實不大合适。
“都是一方的人,有什麽合适不合适?”江謙輕笑,撩了衣袍就坐在白錦的對面,“來者是客,白公子不準備給我也倒一杯?”
江謙的話讓白錦擡眸,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
半晌,才聽見他輕笑一聲,一雙眸子也不再看他,“子書,給江小将軍滿上。”後又是一頓,道:“江小将軍酒量過人,想必可以一口飲盡吧?”
“白公子高看了。”
白錦的話沒讓江謙有什麽反應,他的聲音依舊不輕不重,隻是端着倒滿了酒水的杯子朝着白錦一敬,後仰頭喝下,沒有餘下一滴。
如此态度,倒讓白錦眯了眯眼,看向江謙的時候眼神帶了幾分玩味兒。不過,他依舊沒有着急開口。
江謙既然在這個時候親自過來,那便是自己的主場。若非要緊的事情要和自個兒說,又何必在這個時候過來?
“白公子可知曉今夜翊王爺匆匆入宮之事?”江謙也不磨蹭,張口切入要點,“白公子不妨猜猜,王爺爲何此時入宮?”
“有什麽好猜的?”
白錦反問,看向江謙的眼神帶了戲谑。
“今日下午翊王與世子妃一道入宮,聽聞世子妃脖子上還有劍傷,此後出宮便隻有翊王一人,想來世子妃是留在宮中。”
“此時翊王再度進宮,不是爲了世子妃的事情還能是什麽?若我沒猜錯,怕是有什麽事情與世子妃扯上關系了吧。”
白錦這話說的毫不在意,将自己這個局外人的身份擺的明明白白,讓江謙頓時不知該從何下口。
“此事與白某無關,白某倒是不明白,江小将軍爲何要因爲這件事情在這個點兒來白府走一趟?”白錦面容帶着玩味兒,看向江謙的眼神充滿探究,“江小将軍不妨與我仔細說說?”
江謙噎住。
他不知從何開口,畢竟白錦将自己摘的幹幹淨淨。誠然,白錦也與這件事情沒有任何關系,可也不是完全沒有關系。
“白小姐如今還在翊王府。”江謙想了想,終于找到一個能和白錦扯上關系的人,“如果翊王有事,翊王府不能幸免,白小姐如今住在翊王府,京中人也早已将白小姐和翊王聯系起來,更有傳言道白小姐就是下一個翊王妃,早晚會嫁入翊王府之中。”
“如此,還與白公子無關?”
話音落下,白錦的目光頓時變得陰沉。
“舍妹不會嫁入翊王府。”白錦的言辭充滿警告,端着酒杯的手也加大力氣,讓酒杯出現幾道裂紋,“雖說我與江小将軍之前也算有緣,可舍妹的事情,不好拿來玩笑,這一點,江小将軍記清楚了。”
“否則我白家雖根基在北面,但若非要讨個公道,也不是不可能長途跋涉去往邊境。”說着,白錦冷嗤一聲,“江小将軍覺得呢?”
明晃晃的威脅讓江謙面容微變,不過除此之外也沒有别的過激反應。
“白将軍的本事,江某自然清楚。”
江謙收斂不少,但依舊沒有打消自己來的目的。
“隻是白公子,你入京是想查事情,既如此,何不借力?”江謙的話語誠懇不少,不知是想好好與白錦說還是受了白錦的威脅,“雖然白家勢大,但京中到底不是北面,想要知道多年之前的事情,終要尋個有根基的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嗎?”
這話讓白錦将手中的酒杯緩緩放下,同時用手帕輕輕擦拭從酒杯裂縫中滲出來沾上自己手掌的酒漬。
他的動作慢條斯理,似乎沒有聽見江謙的話。
對此江謙也不着急,隻自顧自的給自己滿上,開始慢悠悠的品嘗。
“這酒不像京中能夠釀造的。”江謙笑了笑,“方才囫囵的喝了,沒有嘗出滋味,此時細品,便是有着一股塞外的風味。”
“白公子是從家中帶來的吧?”
雖是詢問,但更多的是肯定。白錦也沒有回答的意思,隻懶散的瞥了江謙一眼,後陷入沉思。
江謙說的話他當然知道,但他總覺得有些地方顯得十分怪異。可惜是一時半會兒的琢磨不出來,不然還真可以與江謙談談從家中帶來的陳年老釀。
要說這酒,還是白錦偷偷從自家庫房中‘偷’出來的。這事兒他爹還不知道,若他爹知道,怕要将他的腿打斷。
當然,就算要将他的腿打斷,也還要等些時日。
不過若他爹交給他的差事辦的漂亮,說不定非但不用挨打,還能再‘诓騙’幾壇子酒來抱着喝——
别說,單是想想,白錦就覺着自己的唾液分泌越發旺盛。
“江小将軍剛才說,若想知道多年之前的事情,是要尋個有根基的幫忙?”白錦腦中靈光乍現,唇角緩緩出現一抹笑意,“這話何解?”
“白公子覺得怎麽解,便怎麽解。”
江謙微微一笑,舉杯對着白錦遙遙一敬。
這樣的做法讓白錦心下肯定,忽的哈哈大笑。這笑聲爽朗的很,讓江謙的神色也稍微放松。看白錦這樣的反應,他今夜過來的目的,是達到了。
“江小将軍若喜歡這酒,回頭可拿去一壇。”白錦的笑聲停住,看向江謙的衍射認真不少,“隻是此後某些事情,還需的江小将軍助白某一臂之力。”
“隻要白公子與江某奉同一個主子,此事自然。”江謙微微笑着,面色誠懇,“同一陣營的人,本就該互幫互助,不是嗎?”
“好一個互幫互助!”
白錦再度一笑,直接将方才那個被自己捏出裂縫的酒杯拿起欲要将酒飲盡。但指尖剛剛觸碰到那酒杯,酒杯就怦然炸裂,打白錦一個措手不及。
“咳,換個杯子,換個杯子。”
江謙但笑不語,隻等白錦重新滿上,再與他碰杯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