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營地是被火光照亮的,一衆将士紮堆圍坐,每個圈的中間都是一團篝火,上邊兒還架着烤肉。
“軍師啊,你說京城沒那麽好,不如以後又回來,與我們一塊喝酒吃肉?這不比應付京城裏頭那些個鬼精又怕死的文官來的舒坦?”
“咱們武夫雖然蠻橫,可都是實心眼,沒幾個心思龌蹉的。”
林青坐在其中的一個人堆中,與士兵們一道面向篝火,臉頰被火光照的通紅。來邊境軍營這麽幾個月以來,他的皮膚黑了不少,此前一身的書卷氣也差不多盡數褪去。
若林青手上拿一把大刀,再面無表情的盯着旁人,說他是個領軍打仗的将領,也不會有人懷疑。
“雖是如此,但若朝中沒我,豈不是讓那些壞心眼兒的嚣張?”林青灌下一口酒,姿态豪邁,和軍中将士相差無幾,“總要有個拎的清的人爲各個邊境的将士們謀福祉不是?”
“倒也是。”
一士兵聽罷也跟着點頭。
林青的話确實不假,若朝中沒有一個站在邊境将士這邊的文官,隻怕那些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福利會過段時間就消失殆盡,讓他們再度憋着一口郁氣。
“我聽說軍師的妻子是西域那邊兒的寶貝公主?”
士兵止住讓林青來邊境長留的話頭,畢竟他們心中都清楚,就算林青願意留在邊境,做個軍師,他們的皇帝也不會答應。
在林青來之前,江越和江謙就與他們說過,這位林大人是深受當今皇上器重的,爲人聰明與那些個一肚子壞水的文官更是天壤之别,是個難得的人才。
單憑這句話,将士們就知曉他不會在軍中久留。
這樣的文人,本就該去到那朝堂之上,用自己的聰明來造富百姓,來爲他們這些終其一生可能都見不到皇帝的士兵,謀求保障。
不求黃金千兩,隻求死後家中有人照料。
“如今也是咱們大楚的郡主。”林青不知這些士兵心中想法,隻是聽他們提起西泠瑢,眼神就溫和了很多,“與世子妃的關系也極好。”
“是将軍的夫人嗎?”聽林青說起周雲曦,士兵們的勁頭也越發大了起來,“将軍那般不苟言笑,嚴肅十分的人,他的妻子會不會很怕他?”
“這話可錯了。将軍夫人啊,可是個奇女子。”
林青還沒有來得及回來,身後的一道男聲就替他回了這句話。轉頭一看,不是那江謙又是何人?
“江副将。”
見江謙過來,士兵們也欲要起身行禮。不過都被江謙制止。
“不用多禮,多吃點,才有力氣打勝仗。”江謙聲音溫和,那話說完之後就看向林青,“将軍讓你過去。”
“有新情況?”
林青也不墨迹,聽見江謙這樣說就直接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塵土,轉頭沖士兵們笑笑,就跟着江謙徑直離開。
“探子來報,道前方一千米左右的地方有一隊鄰國士兵,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麽。”江謙的語速不快,聽得出來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将軍擔心有詐,所以找你商議。”
“多少人?”
江謙的話讓林青微微點頭,一雙眸子也略微一眯。
鄰國人行事一貫詭谲難定,這一隊人馬,怕是爲之後的部隊探風,或者,是抱着引誘的目的。
“衣不多不少,正巧一百。”江謙的聲音依舊讓人覺得漫不經心,“我總覺得有些不妥,這段時間勝仗打的越來越容易,反而讓我覺得更加不安心。”
“興許他們有别的打算。”
林青對江謙的話頗爲贊同,但一時之間也琢磨不出鄰國人到底在打什麽如意算盤。既然猜不透,那就隻能以不變應萬變。
他們并非沒有考慮過先發制人,但若鄰國一直都在‘請君入甕’,那他們派兵過去,無疑是白送性命。
鄰皇這人,向來都是陰損的。
“若要讓人查探,五人足以。”林青一入主帳就直接開口,目光盯着擺放在正中間的沙盤上,鄰國士兵來了一百人,分明爲了探路,或另有陷阱,五人去,好退,也好進。”
“倘使出了差錯?”
江越皺眉,這些士兵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若兩軍直接交戰所以戰死沙場,江越隻會覺得惋惜,而不會因此猶豫。
但若爲了探信而丢失性命,江越心底終歸有些不願。
“不靠近就有撤離的機會。”林青的聲音沒有起伏,似乎沒将這事兒放在心上,“再者,他們若想放長線釣大魚,就不會對這五人動手,此事,将軍大可放心。”
林青的話不無道理,五人雖少,可一旦身死,秦風弈等人也會因此警惕萬分,從而讓他們的計劃更加難以成功。
當然,就算這五人無事,秦風弈等人的警惕也一直沒有減弱半分。
即便是那些紮堆烤肉的士兵,現在瞧着對鄰國的人不上心,可心中卻是都在暗自合算着。要知道這些士兵都是和鄰國士兵交手多次的人,雖不曾全面開戰,但小打小鬧的時候不在少數。
對于鄰國那些人的習性,他們也了然于心。
“按着軍師的意思辦。”秦風弈此時終于開口,他的手中拿着一枚黃色旗幟,之後重重的放在沙盤的右下角,“這一處,也讓人去看看。”
“是!”
身爲主帥的秦風弈開口,江越自然不會再說什麽。戰事會有不小的犧牲理所當然,但對于這種本不必犧牲的探信,他則一貫小心。
對江越而言,無謂的犧牲大可不必。
“若能早日回京,興許還能喝上一杯喜酒。”
秦風弈忽的開口,讓主帳中的幾人頓時一愣。看他們這般反應,秦風弈的唇角便略微翹了幾分。
“怎麽也要等我歸京之後再辦喜事。”林青明白秦風弈話中之意,畢竟關于林荀和白靜的事情,他也得到了消息,“屆時江将軍述職之後,可不要着急離開,到我西北侯府喝杯喜酒再走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