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曦睡了整整一日,這讓白祁等人有些擔心。雖說秦風弈的面上不見分毫擔憂,但這人一直睡着,怎麽也喚不醒,總讓人覺得心中不安的很。
“無事。”
秦風弈自打來了這處之後,就‘占據’将軍府中的書房爲己用。白祁對此也沒什麽怨言,畢竟在白祁看來,沒有秦風弈他爹,也沒有如今的他。
白祁和秦副将都是當年秦老侯爺手下的将領,即便如今官職不低,也不再受秦侯管轄,他依舊對秦侯府的人心存恭敬,言聽計從。
“可世子妃睡了這麽久,到底不大妥當。”此時說話的人是林青,他坐在白祁的對面,面色雖然平靜,但語氣中卻有些遲疑,“常人那有睡這麽久都不醒的?”
這話讓秦風弈沉默,半晌不語。
一直到他将手中的信件放下之後,才看向林青,道:“西域王已經退兵,答應給大楚的歉禮也會盡數送往京城。”
聽秦風弈這樣說,林青也識趣兒的沒有再問。畢竟避而不答,本身也是一種回答。既然秦風弈不願意談周雲曦那事兒,他也沒必要一直問下去。
“這樣再好不過。”白祁聽罷也明白秦風弈的意思,所以這個時候略微點頭,“此前不是說讓西域那邊給戰亡的士兵們補償,這該如何算?”
“大楚死了士兵,西域就沒死了?”林青聽得這話悠悠開口,“雖說是西域先動手,但不能讓他們補償我大楚士兵,而應由皇上出面。白将軍,這個理兒,您不會不懂吧?”
林青的話讓白祁面色微沉。
說實在的,白祁對林青沒什麽好的觀感。但此時他面色難看,并非因爲林青的話,而是意識到自己剛才沒有想到這處。
是了,楚辭雖然說讓西域王看着給大楚那些傷亡的士兵補償,但實際上并非讓西域王直接将補償給他們。
這太久沒去琢磨那些個彎彎道道,白祁的腦袋竟然有些轉不過來彎。
“林尚書既然這樣說,想必是帶了銀子過來?”
白祁斜了林青一眼,語氣不太客氣。好在林青也沒放在心上。自打去過邊境一遭,從江将軍那處感覺到将士們對京中文官的不屑之後,林青對這些事情就看開了。
這大楚之中,不可能隻有一個江将軍對京中文官是如此态度。
“沒帶銀子。”林青攤攤手,瞧着随意的很,絲毫沒有在京中那般三句離不開給人挖坑的做派,“隻帶了銀票。”
“還需要白将軍幫忙兌換一下,按着合适的比例分下去。”說着,林青一頓,“皇上說了,從這次開始,戰死的士兵都按着這個标準進行補償。”
“什麽标準。”
白祁面色不改,畢竟往年給傷亡士兵的補償少的可憐,讓白祁也看不下去。可看不下去又能如何?他自己也沒多少銀子,若人人都自己出些銀子,把将軍賣了都不夠的。
“亡者一戶百兩,傷者若殘疾或有重大傷勢,五十兩。”林青緩聲說着,“倘使家中人無法勞作,沒有收入,可再加五十兩。”
此言一出,白祁的面色就頓時微變。
對于普通的百姓來說,一月花費隻用幾兩銀子。
若給百兩,自然也足夠那家人生活好一陣子。即便家中無人勞作,隻要省吃儉用,也足以撐過好幾年。
“當真?”
白祁有些不信,看向林青的眼神有了微妙的變化。他可清清楚楚的記得,當初他回京述職提過此事,朝中的那些個文官一聽便紛紛上奏駁回。
後在白祁分毫不退步的情況下,才堪堪從二十兩加到了三十兩。
如今一來就是翻了三倍有餘,白祁,實在有些不敢相信。
“世子在這處坐着,我還能騙白将軍?”
林青對白祁當初入京提出要增加對傷亡士兵的補償被拒的事情有所了解,隻是那個時候的他隻是區區小官,隻能站在朝堂的最末。
最重要的是,那個時候的楚辭需要韬光養晦,他作爲扶持楚辭的人,自然不能盲目的出風頭。林青也記得清楚,楚辭那時見到了那些文官的嘴臉之後,回府便砸了一屋子的東西。
心有怒氣,卻無法改變。這樣的感覺才最難受,也是最讓人覺得無力的。
如今楚辭成了皇帝,國庫充盈,若不出意外,按着周記名下的鋪子月月分成,加上稅收等國家掌控的财源,給傷亡士兵補償,綽綽有餘。
自然,這樣一來,朝中某些官員自然不滿,然楚辭開口,他們也沒有反駁的餘地。畢竟在林青來之前,楚辭就直接将異議官員削了一個官階,一下子鎮住不少蠢蠢欲動想要反駁的官員。
“皇上與太上皇不同。”
秦風弈知道林青這話是爲了讓他給白祁吃一顆定心丸,畢竟在白祁看來,不管林青說的多麽好,哪怕他帶了銀票過來,他也不會全信。
在軍中将士看來,京城的很大一部分文官,都是些酒囊飯袋,毫無用處。他們隻會紙上談兵,誇下海口,可遇見事情之後,又隻會躲在身後,大氣不敢出。
“當今皇上,愛國愛民。”秦風弈面色不改,語氣卻認真很多,“朝中那些蛀蟲,也被清理了七七八八,餘下的那幾個,也是皇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皇上既然動手清理,爲何還有留幾個?”
白祁隻懂行軍打仗之事,對朝堂上的彎彎道道一直無法想明白。如果秦風弈今日不和他說清楚,明日他還會繼續問。
“有些事情,适合他們去做。”
秦風弈的話模棱兩可,既說了那幾個官員的用處,卻也什麽都沒說明白。不過話至此,白祁也不會繼續追問。
總歸他也算聽明白秦風弈話中的意思,那就是那幾個人還有用處。
“可皇上此令即便下了,銀子到了我這處之後,難免缺斤少兩。”白祁的眉頭再度皺了起來,瞧着有些苦惱,“世子,這也無用啊!”
“若士兵人人都知該有多少銀兩,他們又豈敢私吞?”林青笑了笑,聲音溫和很多,“往日都是發多少他們拿多少,何曾知曉過傷亡之人應該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