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公公在宮裏是一張老臉，所以幾乎都知曉萬公公是皇帝身邊的紅人。此番又知道周雲曦爲何來此，自然不敢惹是生非，怠慢周雲曦。
甚至還有些想與周雲曦打好關系，好以此脫離清心齋。不過，打這些注意的人，次日都被清悟師太親自帶走，送去了幽閉房思過。
有了前車之鑒，自然沒人會再往周雲曦跟前湊。
這時間，很快就到了祭祖之日。
“周施主，這身衣物是皇上早些時候差人備下的，昨夜送到了清心齋，隻是時候有些晚，貧尼便留在了自己那處，所以才此時送來。”
那皇帝給周雲曦備下的衣物是被清悟師太親自拿過來的，而清悟師太的神色也極爲淡漠，好似這些事情都與她無關。
若非楚辭來了一趟，将這些事情大概與周雲曦說了幾分，周雲曦或許還真的會以爲清悟師太如今一心向佛。
現在看來——
隻怕是在等一個時機罷了。
“多謝師太。”周雲曦心中的思緒百轉千回，但面上不顯半分，“師太親自送過來，可是有什麽話要囑咐我？”
“并無。”清悟師太因爲周雲曦的話眼神微閃，不過依舊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周施主隻消恪守禮儀，不要在祭祖之時出岔子，貧尼便放心了。”
“若當真有什麽事情，相信周施主也知道該如何處置。”清悟師太說着頓了頓，後露出了周雲曦自打見她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這些事情，周施主也不消貧尼來囑咐，不是嗎？”
這般模樣的清悟師太讓周雲曦略微一愣，後也扯出一個微笑，算是客氣一番。至于心中，周雲曦卻忽的一驚。
眼前這位清悟師太，楚辭的胞妹，恐怕也是個極爲難纏的角色。想來也是，這清心齋之中比清悟輩分年歲大的尼姑大有人在，爲何偏偏是她做了清心齋的主持？
僅憑着皇帝對她的幾分眷顧？這絕不可能。看那些人對清悟師太的懼怕、尊敬，都不似作僞，也都是從内心所散發出來的。
“我聽聞師太本來可以離開清心齋，爲何師太不肯走？”周雲曦遲疑片刻，到底開口詢問，“太子說，是爲了他與蘭妃娘娘，可在我看來，若師太肯回宮，勢必會比如今更順風順水，也會讓太子與蘭妃娘娘更加容易幾分。”
此話讓清悟盯着周雲曦看了半晌，之後蓦地輕笑一聲。
清悟長的雖然談不上貌美如花，但也極爲清秀。此時一笑，臉頰兩側便出現了兩個小小的酒窩，瞧着十分可愛，吸引人的眼球。
“貧尼以爲周施主既然能夠參加皇室的祭祖大典，就該知曉祭祖大典的重要程度。”清悟語氣淡淡，讓人有些摸不清楚，“凡事皇子成爲太子，必會來祭祖大典走一遭，而過了祭祖大典，才會被文武百官承認，才算是在列祖列宗跟前記了名。”
“如此，周施主可算明白貧尼的話了？”清悟師太看向周雲曦的眼神帶着些微不可查的嘲弄，似乎在說平民就是平民一般，“這，才是位于太子之位之後的頭等大事。”
周雲曦在此時也算徹底清除清悟是爲何意，也知曉明明可以離開清心齋去大展身手，又爲何要困于一方天地。
原來，對于皇室的太子而言，祭祖大典，才是奠定位置的事情。既如此，爲了讓祭祖大典萬無一失，楚辭留一個最爲信任的人在這裏，無可厚非。
而清悟在這裏，也确确實實的，有更大的用處。
如果，如果祭祖大典真的出了什麽事情，憑借着清悟這麽些年在清心齋積累下來的威望，這些小師太們都不會不聽從。
再者，清心齋，可是去到祭祖之處的必經之路，也是唯一的一條路。就算屆時生變，清悟也有足夠的時間和本事，讓那不利于楚辭的變化，徹徹底底的死在搖籃裏，掀不起任何的風浪！
想明白這一點的周雲曦，恍覺秦風弈還是将楚辭看得太簡單了些。清悟留在這裏，是楚辭早年間就下的一步棋，而楚辭，則自信着，靠他自己，也一定能夠奪嫡。
就算途中會有合作夥伴，那也隻是錦上添花，并非雪中送炭。楚辭那樣算計缜密的人，根本不需要旁人的扶持！
“時候差不多了，周施主若穿戴好了衣物，就該出發了。”
因着清悟同爲女子，所以周雲曦更換上皇帝準備的那一套衣衫的時候并未避着清悟，而清悟自個兒也沒有離開的意思，所以，兩人方才的談話，實際上是在徐甯爲周雲曦穿戴衣物之時進行的。
“清悟師太。”周雲曦知道時候差不多了，不過萬公公等人還沒來，她也不着急出門，“若你離開了清心齋，你想去何處？”
“去何處？”清悟被周雲曦問的愣住，面色難得出現幾分詫異，一看就知是沒想到周雲曦會問這樣的問題，“周施主不覺得自己問的太多了？”
“隻是覺得皇宮之處，不适合師太長住。”周雲曦搖頭，此後不再言語。
她的話當然沒有說完，但言辭未盡之處，還需的清悟師太自己琢磨。或許，清悟師太心中也清楚，隻是尚未下決定。
在周雲曦看來，清悟這樣的人若回到了皇宮，雖一時能夠生活無憂，但日子一長，楚辭難免會心中有些異樣。
不爲其他，隻因爲清悟師太，太過聰明。楚辭即使不一定會對清悟如何，但到底也對使兩人離心。
既如此，清悟離開清心齋之後，又何必在皇宮久住。
“周施主。”眼看着周雲曦與徐甯就要踏出房門，清悟師太卻忽的開口喚住周雲曦，“你覺得我應該去何處？”
此言一出，周雲曦的唇角便勾了勾。她轉身，瞧着立在原地的清悟師太，面容十分溫和，聲音也輕柔如風。
“這不該問我，該問你自己。”周雲曦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對清悟師太說這麽多，或許，是因爲周雲曦也覺得自己以往與清悟師太一樣，覺得自己是被困在了某處。
是了，周雲曦在很久之前，一直都覺得自己是被困在了這裏從而無法離開。從她當初跳井想要尋死的事情，就能窺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