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棚屋随意垂下的破布簾,陳一凡走了進去。
棚屋裏很是黑暗,可以看到一個漆黑的身影蹲在棚屋一邊的牆角,一堆髒污的棉絮破被堆在一起,勉強露出破被下方一個面龐消瘦的腦袋。
“你是誰,要做什麽?”聽到響動,蹲在蔣康身旁照料的中年女人站了起來。
女人本來大概是四十幾歲快五十的樣子,此時蓬頭垢面,面色憔悴,卻像是已經六七十一般。
果然,最催人老的不是歲月,而是生活的艱辛。
當看清是陳一凡的時候,那女人頓時愣住了,半晌,才渾身顫抖,有些艱難的擠出一句話來:“是你!陳青雲家的小子,你要幹什麽?我們已經夠慘了!”
女人上前幾步,擋在蔣康卧榻之前。
“咳咳!”蔣康幹咳幾聲,勉力睜開眼睛向陳一凡看去,神情卻極爲平淡了。
或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蔣康沒有蔣有鑫那麽大的怨憤,隻是斷斷續續道:“陳……陳一凡!推了你家房子,這事确實是我不對!咱們鄉裏鄉親,本該互相扶持,我卻是掉到那錢眼子裏去了,幫着外鄉人……”
說到這裏,蔣康聲音有些哽咽了,悠悠歎了口氣,眼神迷離,口中無意識的嘟囔起來,念着的,卻都是自己往昔的罪孽。
爲了當村長,對村民威逼利誘。
當了村長,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将村民的田地改寫到自己頭上,多得補貼款。
貪污村裏湊起來的修路錢,以至于原本村民們的緻富之路,成了豆腐渣工程,兩年不到就報廢了,期間還因爲公路的質量問題,引發了幾次車禍,數輛汽車掉下山崖,死了不少人。
“對不起!對不起!”說到最後,蔣康嗚咽起來,不斷念叨着。
陳一凡靜靜的聽完,開口道:“現在道歉,已經晚了。”
确實已經晚了,他已經得到了報應,而陳一凡對蔣康的懲罰,才剛剛開始。
“哈哈!晚了,确實是晚了!現在醒悟,已經晚了!”蔣康笑得眼角飙出兩滴淚來。
“一輩子爲了錢明争暗鬥,不惜做下那些虧德造孽的事,到頭來,還不是落得錢财皆空,我這是爲了什麽?”
蔣康質問着自己,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去吧,你的孽,都是要還的。”陳一凡從兜裏掏出剛剛那枚硬币,丢在了旁邊矮了一條腿兒給墊起來的方桌上。
随後,轉身走出來棚屋。
不久,有鬼差到來,帶走了桌上那枚硬币,順便,也帶走了蔣康夫妻二人。
那枚硬币,代表着陳一凡的寬恕,代表着,他們可以從這人世最苦痛的境遇中脫離,去到地府進行自己下一輪的贖罪。
除蔣超逸外,蔣家一家,若無陳一凡的寬恕,不管受到什麽樣的痛苦和折磨,都無法死去,這正是窮神爲了應陳一凡當初那句話,他要他們受盡人世間的痛苦,再前往地獄洗刷自己的罪孽。
而蔣有鑫,因爲他之前的行爲,讓陳一凡收回了那枚硬币,卻是要繼續留在人間,先受盡這困厄饑寒之苦。
至于什麽時候能死,那就得看陳一凡什麽時候想起他了。
蔣康夫妻死了,陳一凡坐上公交車,回到了在城裏的新家。
走在有些空寂的小區裏,可以看到來往行人們神色匆匆,昨晚死人的事已經傳開了,住在這裏的人難免都有些心悸。
陳一凡一看,倒是提醒了他,走到小區角落跺了跺腳:“土地!土地啊!”
“大帝找小神有何要事?”這附近的土地卻是個須發花白的老頭子,拄着根拐杖,又有些消瘦,好像别人碰他一下都會倒。
陳一凡驚了一下,這才恢複平靜的神情,問道:“昨晚上這裏死了人,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知道!”老土地行過禮,背手點頭。
“不過,那人雖然死了,卻不該地府管啊!”随後,老土地捋着胡須道。
這老土地,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但從他面對陳一凡的神态來看,卻是要比陳一凡見過的其他土地從容淡定得多,看來是個老資格,見過大場面的。
陳一凡對着老土地暗自品評,雖然隻是個土地,但他倒也不失禮數,笑問道:“那請教土地,他既然死了,爲什麽不歸地府管呢?”
這天下生靈,不管是人是妖還是仙,死了隻要還有靈魂存在都歸地府管。
憑什麽這區區一個普通凡人,死了卻是不歸地府管?
“咬死他的,是最近城裏出現的一隻僵屍,死的人也變成了僵屍,自然不歸地府管了。”老土地歎氣解釋道。
僵屍沒有魂魄,是三界中的一大異類,不說實力有多高,卻本是跳出三界之外的存在,自然不歸地府管。
陳一凡從系統這裏得到了後面的解釋,心想這倒有些麻煩了,不歸地府管,他也不能讓鬼差查那僵屍的位置了。
“土地可知道咬死昨晚那人的僵屍,現在何處?”陳一凡繼續追問道。
既然那人是被咬死在眼前這位土地的地盤兒上,老土地也有可能知道那僵屍現在何處。
“那僵屍雖然也不像什麽千年僵屍王,但道行卻是挺高,好像是讓人用道法煉制過的,他的屍氣隔絕了老朽的法力,隻是聽其他土地們說的,應該在龍井湖一畔活動。”老土地回答道。
“多謝!”陳一凡道了聲謝,繼續追問僵屍的其他信息,老土地卻是也不知道些什麽了。
陳一凡這才告别老土地,轉身回家去了。
回到家,卻發現爸媽都出去找工作去了,絮兒抱着黃琰在看電視,黃琰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望着窗外,小孩,果然是世界上最難纏的生物。
“阿爺呢?”陳一凡丢下書包,對絮兒問道。
“阿爺出去了,小區裏的爺爺們都纏着阿爺教他們養生功夫呢!”絮兒撇着嘴回答道,爲剛剛阿爺不帶她一起去而生着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