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愉的盡頭就是貪婪。
因爲想要不斷地體驗這種感受，就必須不斷地索取。闫飛忽然有所醒覺，不禁有些慚愧。
“不過你這樣的表現讓我很愉快，說明你喜歡我的酒，這是對我最高的獎賞。”将闫飛的酒杯拿走，白寶寶又走回料理台，一邊處理蘑菇，一邊問道：“告訴我，爲什麽你也不喜歡穿衣服？”
“我不是不喜歡，而是沒來得及穿。”闫飛苦笑道。
“來之前很匆忙嗎？還有，你身上的那些洞是怎麽回事？你們那邊的風俗習慣？還是……你個人的惡趣味？”
“呃，這個其實是一種手術。”
“手術？”白寶寶放下手裏的蘑菇，好奇地看着闫飛，“方便往你身體裏插管子還是向外放血？”
“确切地說是插管子。”
“爲什麽？”白寶寶又走了過來，伸出一根手指在一個洞裏捅了捅，“你難道得了不治之症？啊，我終于明白爲什麽你這麽想死了，原來你快病死了。”
闫飛張張嘴，“我……好吧，被你說對了。”
哈！
白寶寶笑了一聲，把手指縮了回去，“不能如你所願，不然我就不開心了。在我這裏你必須好好地活着，至少，得先把奶油蘑菇湯喝了。”
看着胖子一扭一扭地又走回了料理台，闫飛問道：“你爲什麽不喜歡穿衣服？”
“無拘無束也是一種快樂。要不是剛才出去釣魚，我是連褲衩都不會穿的。”
“我還以爲像你這麽追求極緻享樂的人，在衣着方面也會很講究呢。”
“不，你錯了。”白寶寶搖搖頭，“我其實隻在吃方面追求極緻，其它的都無所謂。沒錯，我真正的快樂或者全部的快樂都來自于食物，我是天生美食家。沒有比我對吃更了解的人了，沒有！”
“哦。”闫飛點點頭，“我其實早該想到的，但是看見剛才那座花園，我還以爲你是一位園林設計師呢。”
哈！
白寶寶又笑了，擺擺手說：“那是歡愉真神的賜予。爲了讓我能有更好的心情去享受食物。不過你知道的，再美好的事物看久了也會膩。我現在就很膩了，所以我不太願意呆在那裏。我喜歡廚房，盡管這裏看起來同樣也很俗氣，但我卻能忍受。”
“食物吃多了不會膩嗎？”
“當然也會膩。但是……如果用舊的食材研究出一種全新的吃法或者菜式，那就太激動人心了。事實上這也是我全部的快樂來源，從我出生的那天一直到現在。”
“我懂了。”闫飛點點頭，“要幫忙嗎？”
“不不，你坐着就好。”白寶寶搖搖頭，“我喜歡給人做菜的感覺，那也是一種享受。對了，我們來點音樂吧，你喜歡聽什麽曲子？”
“随便。”
啧啧！
白寶寶搖搖頭，“作爲一個雕刻家，嗯，雖然比較蹩腳，但對于音樂，你應該有足夠的尊重，而不是随便的态度。當然，也許是你以前從未聽過真正的音樂，所以……”
啪！
打了一個響指，眼前白光一閃，一個白發蒼蒼的少女出現在兩人面前。
是的，雖然頭發已經全白了，但是面容依然青春無敵。她也長着一雙尖尖的耳朵，所以乍一看和埋在鹽罐子裏的金發男子很像。也許這個種族都長着同一張臉，細微之處肯定有，但外人很難區分出來。
少女的目光沉靜如水，長長的眼睫毛低垂着，嘴角挂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闫飛忽然微微一震。
因爲他從來沒有見過有誰是這樣微笑的。這種笑完全是發自内心，充滿了幸福，充滿了平靜。闫飛相信少女現在肯定是無比快樂的，因爲這種笑容根本僞裝不出來。
“爲我們彈奏一曲吧，米娅。”白寶寶微笑着說道。
“是，主人。”少女微微躬了躬身，雙臂緩緩擡起，左手中已經出現了一把小提琴，右手則握着一把弓弦。
琴聲響起的一刻，仿佛天籁降臨，闫飛一下就呆了。
他從未聽過如此美妙的音樂。每一個音符都似乎可以穿透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讓人從裏到外都感受到深深地震撼。
這一刻，闫飛甚至感覺自己死而無憾了。他不由自主地又想哭，但與此同時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心底暗暗告誡：“你不該如此脆弱，你要學會抵抗，這是一場戰鬥。你，不能輸！”
是啊，這也是一場戰鬥！
闫飛突然醒覺，堪堪就要溢出眼眶的淚水又縮了回去。這個變化沒有逃過白寶寶的眼睛，他微微笑了笑，繼續低頭料理手中的蘑菇。
琴聲悠揚，在場的三個人仿佛都已經完全陶醉其中。
但其實真正被琴聲打動并且無法自拔的隻有白發少女一人。是的，她早已成了自己音樂的俘虜，永遠也出不去了。
凝望着她的容顔，闫飛的眼前竟然有六顆暗藍色的小星星在閃動。
白發少女的靈能等級是行星六階，隻比白寶寶低了三階，她其實完全有能力逃離這裏，但是她卻心甘情願地成爲了白寶寶的奴仆。
這就是沉迷歡愉的代價。
而靈體被困在暗界出不去，現實世界的身體也不會死去，但是會衰老，所以少女的頭發全白了。不過面容爲什麽依然如初就不知道了，也許又是白寶寶的手段。
沒錯，他最大的本事就讓人感到快樂。
很快，一股無比誘人的香味飄了過來。闫飛聞出裏邊有各種蘑菇的清香，有奶油的甜味，也有各種不知名的調料氣息。
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但這其實隻是一種本能的反應而已，靈體其實沒有饑餓感，所謂的吃，其實就是補充靈力的一種方式而已。
隻不過白寶寶将它具象化，并且徹底歡愉化了。
這一道奶油蘑菇湯還沒吃就已經讓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了。精神上的快感在這一刻就要攀上頂峰，如果是意志薄弱的人，可能這時候就會徹底繳械投降。
果然，米娅停止了拉琴，含情脈脈地看向白寶寶，朱唇輕啓，用一種無比動聽，無比柔軟的聲音說道：“好香的奶油蘑菇湯啊。主人，我有和您一起分享它的榮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