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你是一位雕刻家。失敬，失敬！”胖子兩手握在一起，露出非常驚喜的樣子，“我這裏來過很多有才華的人，但還沒有一個是雕刻家。我開始感到有些愉快了，歡迎你……呃，閣下怎麽稱呼？”
“我叫闫飛。”
“哦，原來是闫飛雕刻家，很榮幸見到你。我姓白，你可以叫我白寶寶。”
寶寶？
闫飛看着胖子非常認真同時也非常純真的表情，明白他不是在說笑，心裏忽然若有所悟，這原來就是個長不大的巨嬰啊。
那他的所作所爲就可以理解了。
孩子是不會按常理出牌的，因爲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會冒出什麽新的念頭，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所以，對付他應該也不能按常理出牌。
“呃，我其實雕的并不好，可能會讓你失望。”
“沒關系，再樸素的美也是美。況且隻有真正打動人心的作品才能稱得上是藝術，不然就是狗屁！”白寶寶擺擺手，眼前的景象忽然又統統變過，一座花園出現了。
是的，一座無比巨大，無比美麗，無比具有想象力的花園。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精美絕倫的景色。那些花草樹木都是闫飛從來沒有見過的，哪怕是一塊石頭，也具有驚心動魄的美。耳邊有陣陣清脆的鳥鳴聲傳來，隐隐約約似乎還有悠揚的琴聲和婉轉的歌聲。
這些聲音統統宛如天籁，令人心醉神迷。
闫飛突然想哭。
是的，一種喜極而泣的情感在瞬間變得極其強烈。眼看眼淚就要落下，闫飛猛地醒悟過來。這不就是一種極緻的歡愉體驗嗎？這不就是歡愉真神需要的精神食糧嗎？
真是不可思議。
原來人類的情感這麽容易被左右，原來白寶寶的藝術天分這麽高，那自己的雕蟲小技豈能入他法眼？
“請問，你平時喜歡用什麽材料進行雕刻？”白寶寶無比親切地問道。
呃……
闫飛張張嘴，“我一般都用木頭。”
“好的，我給你一塊最好的木頭。”啪！白寶寶打了個響指，然後他手中就多了一塊潔白如玉，溫潤光滑的木頭。
闫飛接在手裏，感覺像是接住了一塊羊脂玉，而且還噴香噴香的。
可其實上面真有木頭的紋路，一圈兒一圈兒的還特别細密，顯示出這塊木頭的樹齡已經不小了。說實話，這種質地的木頭雕刻起來肯定非常順手，造型肯定也非常漂亮，隻是……
闫飛一點信心都沒有。
“對了，你還缺把雕刻刀，讓我想想它應該是什麽樣子……想到了，這應該就是你所需要的。”白寶寶又打了個響指，于是闫飛眼前真的就出現了一把嶄新的雕刻刀。
闫飛以前從來沒有用過這玩意，所以也就不知道标準的雕刻刀是不是這種樣子。他捏住刀柄，先在指尖上轉了轉，感覺應該比匕首之類的好用。想了想，擡頭問白寶寶：“雕什麽？”
“随便什麽都行。創作是自由的，我不會做任何幹預。不過……你必須用心，必須表達出應有的美感，那樣我才會感到快樂，否則……”白寶寶笑眯眯地看着闫飛，右手做了個殺頭的動作。
闫飛深吸了一口氣，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闫飛手中的木頭已經變成了四個人的形狀。
是的，這是一件群像作品。闫飛其實并沒有這種能力和技術，但是現在猶如神助一般，居然想到就做不到了。
隻不過刀工依然粗糙了一些，所以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其實并不是很精于此道。
但白寶寶始終非常安靜地坐在一邊，從頭到尾都沒發表過任何意見。現在見闫飛停下了手裏的雕刻刀，便問了一句：“完成了？”
“是的，完成了。”
“可爲什麽有個人的臉沒有雕出來？”白寶寶指指最右邊的那個人像，它的身形看起來應該是個男子，但是臉部卻一片空白。
“因爲我從來沒見過他。”
“那你爲什麽……”白寶寶忽然若有所悟，“哦，他應該是你父親，對嗎？”
“是的。”闫飛點點頭，“其實我也沒見過我母親，但是因爲我爺爺經常提起她，經常描述她的長相，所以我才能把她的面容刻出來。”
“你居然雕刻了一個全家福。”白寶寶微微搖了搖頭，表情似乎有些失望，“說實話，我并沒有從中得到任何快樂。相反，我感覺到了深深的憂傷。而且……你的雕刻技法真是夠爛的，你怎麽就敢稱自己是雕刻家呢？”
“是你這麽稱呼我的，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什麽雕刻家。”
“好吧，過于樂觀和輕信别人是我的性格缺陷，我向你道歉。不，我向我自己道歉。”白寶寶摸了摸圓滾滾光溜溜的肚皮，似乎在安慰自己，“但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爲什麽要把你家人雕刻出來？是你以爲我有興趣了解你的家庭，還是……”
“這其實是我很久以來的一個願望，以前一直沒有機會實現，現在……我想是時候完成它了。”闫飛打量手中的四個人像，目光從它們臉上一一掃過，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也要謝謝你給我這麽好一塊木頭，如果沒有它還有這把雕刻刀，我是沒有能力完成的。”
呃……
白寶寶張張嘴，“你，你别客氣……你這麽一說，我倒是又有點高興起來了。其實我也不是一個沒有人情味的人，但是……你知道的，這世上很少會有幸福美滿的家庭。更多的隻是痛苦和不幸，所以……”
“你有家人嗎？”闫飛擡頭問。
“我……”白寶寶笑了笑，但是笑得比哭還難看，“我當然有了，隻不過他們和我一樣，早就不在現實世界中了。這一點，你要比我幸運。”
“我娘和我爺爺也都去世了，我父親……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闫飛搖了搖頭，目光重新落到手裏的人像上，“如今，我也要追随他們而去了，但我内心其實是很快樂的。真的，也許我早就想這麽做了，隻是以前沒有勇氣而已。”
“你覺得很快樂？”白寶寶臉上露出嫉妒的表情，“你怎麽可以覺得快樂呢？而且……我其實并沒有決定是不是要殺死你，你怎麽就能自作主張地以爲我會這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