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西城走的時候頗爲依依不舍。
還是秦桑承諾會盡快找時間去京城簡家拜訪,簡西城這才發狠開車離去。
送走簡西城,家裏的人還沒有回來。
秦桑上午又不用去上班,她就把房間打掃了一遍,打掃完房間開始燒火做飯。
她煮了米粥,又蒸了一鍋玉米面的餅子。
粥熬着,餅子還在鐵鍋裏蒸着,秦桑在院子裏掐了些菜擇了洗幹淨。
她正忙活的時候,就聽到有敲門聲傳來。
秦桑跑過去開門。
門打開了,就看到衛素芬笑着站在門口。
“衛阿姨。”秦桑挺驚喜的,趕緊請衛素芬進來:“您怎麽來了?正好我做飯呢,一會兒您就在家裏吃吧。”
衛素芬沒有推辭。
她進了門把手裏拎的挂面和白糖遞給秦桑:“來的時候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麽,就随便買了點。”
秦桑就笑:“這東西最實惠不過的。”
她進廚房把東西放好,又闆了凳子出來請衛素芬坐下:“您現在怎麽樣?要是有什麽困難就和我們說一聲,我和我大舅都會幫忙的。”
衛素芬比之前多了幾分神采,人也顯的胖了一些,不像原先那樣都瘦成骨架了。
因爲身上長了肉,她人就顯的漂亮了好多。
“我挺好的。”衛素芬也是閑不住的人,坐着的時候還幫秦桑擇菜:“我跟着白主任下鄉做婦女工作,因爲做的好,再加上之前舉報徐家老太太的原因,白主任就出面幫了我一把,給我安排到婦聯工作了。”
“真的啊!”
秦桑聽的都替衛素芬感到高興:“這可真是太好了。”
“是啊。”衛素芬也顯的特别高興:“我也沒想到我還能碰着這樣的好事。”
說到這裏,她又歎了口氣:“小桑,這些日子我跟着白主任下鄉,我見着了好多不平的事情,我才知道我遭受的這些根本不算什麽,這世上比我苦難的多的是,我現在啊,啥事都看開了,我就想着珍惜現在的生活,過好自己的日子。”
“您能這麽想就挺好的。”
秦桑把擇好的菜放到盆子裏再放到一旁,很認真的看着衛素芬:“衛阿姨,咱們不管到了什麽時候都不能自暴自棄,得學會尊重自己,起碼得知道對自己好,一個人對自己都不好,又怎麽奢求别人對他好呢。”
衛素芬聽了這話沉默了一會兒,又思量了好久:“小桑,你說的是,我以前在徐家的時候就知道對别人好,按着别人的意思過日子,我都忘了我自己了,久而久之,最先不把我當人的就是我自己,我現在也想了好多,如果當初我能強橫一些,不那麽得過且過,不那麽軟弱無能,或者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衛素芬握住秦桑的手:“小桑,我打心眼裏感謝你,我說的都是實話,要不是碰到你,我這會兒說不定怎麽樣呢,也許一輩子就那麽過去了。”
秦桑叫衛素芬弄的倒不好意思了。
她起身:“您說啥呢,什麽感謝不感謝的,對了,我得炒菜呢,您先坐着,我一會兒再和您說話。”
衛素芬也站起身:“我給你搭把手吧。”
她跟着秦桑進了廚房,兩個人一邊做飯一邊聊天。
秦桑聽衛素芬說起她這段時間下鄉的經曆,直覺得特别的有趣。
原來,衛素芬離婚之後來秦家感謝秦桑,又說了要在婦聯幫忙的事情,秦桑就開始替衛素芬打算了。
她那時候拉着衛素芬進屋說話,就是教衛素芬怎麽做的。
秦桑給衛素芬考慮了很多種情況,碰到什麽人說什麽話,在鄉下宣傳的時候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怎麽做思想工作等等,她都詳細的給衛素芬解說明白。
衛素芬也是個聰明人,她把秦桑的話都記在心間。
等她跟着婦聯的工作人員到了田間地頭上,在那麽多的農村婦女中間做演講的時候,衛素芬真正做到了誠心實意,感情充沛。
她該哭哭該笑笑,演講的時候又特别的激情澎湃,搞的很多農婦女都跟着心情激蕩,還真引的很多女人開始敢于反抗了。
衛素芬先是悲痛的講了她自己的事情。
講她的父母怎麽重男輕女,怎麽因爲給兄弟娶媳婦要了高額的彩禮,幾乎是把她給賣出去的。
又講她到了徐家怎麽被朝打暮罵,怎麽受盡了挫折。
她講的很沉痛,一邊講一邊哭,聽她宣講的又多數都是女人,大多都有着差不多的經曆,聽的也跟着哭。
衛素芬又講她生下女兒昏死過去,她婆婆把她女兒給溺死的事情。
講到這裏,好多人開始跟着握緊拳頭,滿心的悲憤。
衛素芬的聲音就大了好多:“我叫人蒙在鼓裏那麽多年,一直以爲我女兒生下來就是個死胎,一直到最近才得知真相,我那時候簡直就是萬箭穿心啊,大家都是當娘的,應該明白我的感受,甭管是男是女,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那都是心頭肉啊。”
人群裏就傳來悶悶的哭聲。
衛素芬一改之前的悲痛,轉而語氣變的憤怒了起來:“我知道了真相,我就想不能這樣,憑啥舊社會的時候咱們女人受苦受難,如今新社會了還不能翻身做人呢?領導人都說過男女都一樣,婦女能頂半邊天,咱們女人咋就不能當家做主了?迫害婦女同志難道就不犯法了嗎?”
衛素芬一指旁邊婦聯的同志:“我就在婦聯那些親人的幫助下報了警,同時也明白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現在早就不是舊社會了,那些頑固思想也該改一改了,不管是婆婆還是兒媳婦,都得講理,婆婆不能欺壓兒媳婦,還有,就算是才出生的女娃娃那也是一條命,不管叫誰害了都人償命的。”
她這話一說出來,好些婦女都像是被點醒了一樣。
人群中就發出這樣那樣的問話的聲音。
“俺叫俺家男人打了能不能上告?”
“俺婆婆打俺俺反抗不犯法吧?”
“俺婆婆對俺閨女不好,俺能求公道不?”
衛素芬輕輕一笑:“各位,咱們婦女能頂半邊天,男人打咱們,那不是天塌了麽,憑啥啊,咱們女人也一樣上工掙工分,也一樣做活養家的,咱回了家還得洗衣做飯伺侯一家老小,咱還得給他們生孩子,要知道,那生孩子就跟過鬼門關一樣,一不小心命都得搭上啊,大家想想,一個家庭裏誰的貢獻最大?咱們婦女的貢獻最大,男人幹什麽了?不就是上工掙工分嗎?他們回來就當大爺,還得咱們伺侯着,他們會幹啥?會做衣服還是會做飯?”
衛素芬這麽一問,那些女人一想還真是啊,就是這麽個理兒。
“不會。”
衛素芬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不就對了麽,他們除了地裏的活啥都不會,他們離得開咱們嗎?”
“離不開。”
“那咱們對一個家的作用有多大大家明白了嗎?以後誰家男人再無故打人,咱們就得反抗,可不能平白挨打,咱們就得跑,跑出去嚷嚷,讓他們沒臉,他們要是敢打的狠了咱們就上告,找婦聯,找公安,姐妹們,男人打女人不是天經地義的,那也是犯法的,那是家暴,咱們可别小看了這事,認爲挨兩下打沒什麽。”
衛素芬說到這裏舉着拳頭咬牙道:“大家都沒出過啥門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俺見的多了,可知道這事的厲害,你頭回挨打的時候不反抗,以後男人就會變本加厲,會更狠的打你,俺還見過有男人一次次打自家女人,結果把人打死了的。”
“啊!”
好多人都驚叫起來。
衛素芬接着道:“大家想想,咱們在家裏做這個做那個,每天起的比雞早,做的比驢多,睡的比狗晚,吃的比豬還差,還得挨打,憑啥?”
“對,不能挨打。”
一些年輕的女人這會兒叫衛素芬鼓動起了脾氣,站起來跟着衛素芬喊:“拒絕家暴,不能挨打。”
“男人不疼咱們,咱們就得自己疼自己,就得學會心疼自己,你們想想,咱們要是熬死了,恐怕前頭才下葬後邊男人就又娶一個回來,過不了幾天就把你抛到腦後去了,到時候,咱們一輩子辛苦掙下的東西歸了誰?還不是後來的女人,那可就真是别的女人睡着你的男人,住着你的房,花着你的錢,還要打你生的娃了。”
衛素芬就這麽一句話,叫好多女人又哭又叫。
“衛同志,你說的這話都在理,俺現在想想可不就是這麽回事麽,俺見過好多這樣的事呢。”
“是啊,俺原來不明白這個理,衛同志你一說俺就醒過神了,往後啊,俺可不那麽傻了。”
衛素芬笑了笑,她端起茶缸喝了幾口水又道:“還有一件事情大家要重視起來,那就是絕對不重男輕女,重男輕女這回事其實是男人搞出來的,男人想壓迫咱們女同志,一代一代的就說什麽男人是天的話,久而久之,咱們女的也跟着信了,照我說,這些都是放屁,男人是天,咱女人還是地呢,天再高又咋滴,沒地托着,誰看得到天?”
“還有啊,大家都同樣是女人,自己生了閨女都看不起,那不是看不起自己嗎?照我說,他們男人重視兒子,那咱女人還就得重視閨女,現在有些老思想真是要不得,誰家都想要兒子,那家家戶戶都生兒子不生閨女,兒子哪來的媳婦?誰來傳宗接代,要真沒了女人,大家想想會咋樣?不出多少年,咱人類就得滅絕,姐妹們,你們想想咱女人重不重要?”
衛素芬那些話簡直就是洗腦的。
那都是秦桑照着以後搞傳銷的方式教給她的,就這麽一點點的把好多的思想傾倒給農村婦女。
多數的農村婦女都沒怎麽上過學,大道理也不懂。
而衛素芬又是婦聯帶着來搞宣傳的,大家下意識的就會認爲她是官方代表,她說的話都是對的。
衛素芬又把許多的道理包裝了一下,那麽一點點的講出來,還不時的發問,叫大家發表意見,還帶着人喊口号。
就不過是一回宣傳,在廣大的婦女中間就引起了轟動。
好多人就跟着衛素芬憶苦思甜,決定告别被壓迫的舊曆史,要學會勇敢反抗,要創造美好的未來。
然後,衛素芬經過幾次宣傳,好多村子裏引起驚人的改變。
被家暴的婦女同志有了主心骨,開始學會了反抗。
她們被男人打就打還回去,打不過就跑出去喊人,周圍的婦女們聽到動靜就趕過去幫忙,大家夥一塊按着那家的男人揍,再不就是跑去婦聯,或者跑到公安局報警。
然後,還真就救了一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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