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身爲一國之主,在華夏五千裏曆史中,都是排的上号的帝王,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許澤軒用五雷天心正法威懾賊人,立下了大功,而後又施展妙手,救治右武衛受創兵丁,使右武衛兵丁的陣亡人數,遠低于其他軍營。
本就有心要提拔,此人有恰好在這時,立下了兩樁功勞,李二陛下哪還會吝啬賞賜。
大筆一揮之下,右武衛左中候這個全新的官職,便落到了許澤軒的頭上。
折沖府校尉,隻是從七品下。
想要晉升爲正七品下的右武衛左中候,需要跨過從七品上這道門檻。
此役,許澤軒官升兩級,但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爲他總感覺,自己的悠閑人生,正漸行漸遠。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是銀子總會花光的。
擁有諸多技能傍身,又多了一千餘年見識的許澤軒,無疑是一塊閃着金光的金錠,總能在無意間,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此次平叛,李世民調動了左右金吾衛、左右武衛四股力量。
四支軍隊,遭遇的抵抗相當,士兵的受傷人數,也沒有太大的出入。
然而,這四衛中,隻有右武衛受傷兵丁,沒出現傷口化膿、以及七日風的現象。
這一情況,本沒有引起李二陛下的注意。
因爲初唐時期,根本沒有有效阻止傷口化膿和七日風的方法。
大夫們隻懂得包紮,和用金瘡藥處理傷口,至于事後傷口是否會化膿、乃至惡化成七日風,大夫們無能爲力,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李世民原本以爲,這次是上天眷顧右武衛,然而程咬金的一封奏折,卻讓他改變了想法。
許澤軒,居然還有治傷的本事。
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李二陛下不信,于是乎,原本隻能官升一級的許澤軒,一下子升了兩級。
當然,這官也不是白升的。
李二陛下給許澤軒升官的同時,還給了他一個任務——将他征調入薛萬鈞的軍隊,後日一旦開戰,傷兵營便歸他統轄。
……
……
“爵爺小小年紀,便官至七品,未來可期,前途不可限量!”
右武衛軍營内,小太監讀完聖旨後,一個勁的說着恭維話。
許澤軒接過聖旨,看了眼托盤内那套淺綠色小朵花紋的圓領官袍,隻是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臉。
他真的不想出征,哪怕不上前線,隻是在後方負責傷兵營中的一應事宜,他也不想上戰場。
官升一級他不香嗎?在長安城混日子不好嗎?
爲何李二陛下,要給我多加一級,爲何要把握拉入出征大軍之中?
這不是難爲人嗎?
無精打采的接過聖旨,随手給小太監塞了個顆銀豆子,許澤軒便自顧自的,重新回到了傷兵營中。
抗旨是不可能抗旨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抗旨的。
可就這樣放任不管,若是有将士,因爲軍醫處理不當,導緻傷口惡化而喪了命,又會讓他良心不安。
想來想去,隻有訓練出一批,可以取代自己的軍醫,自己才能心安理得的卸去責任。
訓練是必須的,不過在訓練軍醫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那就是提取酒精。
酒精,算是給傷口消毒的常規藥物。
之前,許澤軒自己在家搗鼓出來的酒精,經過這些天的治療,已經徹底告罄。
爲了日後處理傷員時,能有足夠的酒精,他不得不着手進行提取。
提取高度酒精,可以直接用現有的低度酒,也可以直接用酒糟。
爲了節約成本,許澤軒選用的是酒糟。
酒糟裏面含有一成多的酒精,當然能蒸出酒來。
蒸餾酒的原理,便是利用酒精的沸點(78.3℃)和水的沸點(100℃)不同,從而收集高濃度的酒精。
蒸酒,并不是一個技術活,但是由于需求量大,所以需要準備的東西比較多。
許澤軒一個人忙不過來,自然會問程咬金索要人手。
屬下的要求十分合理,又不觸犯自己的利益,程咬金自無不允。
然而,考慮到蒸餾酒的方法需要保密,經過再三思量,老程并沒有把這個任務,交給不相幹的人,而是直接拉來了自己的兒子、家将,以及秦、牛兩家的親信。
蒸餾器的構造十分簡單,鐵鍋、木甄,配上一些密封的管子即可。
在鍋裏加水,上面架上兩頭空的木甄,然後裏面加個栅再裝上酒糟,然後在上面放一個容器,再在桶的上頭架一口幹淨的鐵鍋,裏面裝上冷水,最後再用濕布把桶和上面的鍋之間密封好。
這樣竈裏燒火,水燒開加熱桶裏的酒糟,由于酒精更易揮發,因此加熱後産生的蒸汽中含有的酒糧濃度增加,而原本的酒糟中的酒糟濃度就會下降。
蒸氣上升,遇到上面的坐着冷水的鍋就會凝結,因爲鍋底的形狀,就會凝結到鍋底中心成酒滴落入下面的收集容器缽裏面,就成了酒精度更高的酒。
由于蒸餾器比較粗糙,很多數據也都無法實時監控,所以在提取酒精的過程中,需要多次蒸餾,才能滿足醫用要求。
大唐買賣東西,不如現代方便。
比如鐵鍋,就很難在雜貨鋪買到,需要到鐵匠鋪,專門讓鐵匠打造。
搭竈台、打制合用的大鐵鍋、木甄等蒸餾器工具,這些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或許要等上比較長的一段時間,才能完成。
可右武衛軍中,既不缺匠人,也不缺原材料。
程咬金一聲令下,所有匠戶,立刻被調動了起來。
短短一天多時間,便備齊了一應所需。
“小軒,你看還缺什麽,我立刻吩咐人去置辦!”夥房内,程處默滿臉殷切的看着許澤軒。
秦懷玉、牛見寅二人的臉上,也皆是期待的神色。
許澤軒給程處默處理傷口的那段時間,三人都在一旁,早就見識到了,那酒香濃郁的烈酒。
三人都是酒鬼,對許澤軒手中的烈酒,垂涎已久。
奈何許澤軒家的烈酒存量,隻堪堪夠給右武衛的将士處理傷口。
滿足口腹之欲,還是救治将士們的性命,這是一個很容易做的選擇題。
爲了營中受傷的将士,能夠存活下來,程處默三人,強自壓下了肚子裏的饞蟲,這些天來,一直忍住沒有飲酒。
如今,三人被委派來了夥房,即将見識許澤軒弄出烈酒的方法。
即便許澤軒,依然不同意給他們酒喝,他們也能偷着自己釀。
即将能夠滿足自己腹内的饞蟲,三人的臉上,怎能不喜?
“東西都差不多了,我們這便開始吧!”
一切已經就緒,許澤軒一聲令下,竈内的柴火,便迅速燃燒起來。
火勢相當旺盛,沒過多少時間,便聽鐵鍋内,響起了“咕嘟咕嘟”的聲音——水沸騰了。
甄裏的米酒有了蒸汽,蒸汽遇到了上面那口鍋裝着冷水的鍋後,立即冷卻,凝結成水珠,然後掉入了收集器裏,最後從那個導管流出甄外,一滴滴的滴入了放在外面的容器中。
利用酒糟蒸餾酒精,叫做串香法,前世的食用酒精制作白酒就是這工藝,而不是簡單的勾兌。
這樣蒸餾出來的白酒一般是五六十度,正是酒香最濃的度數。
“好香。”濃香四溢,除了程處默、秦懷玉、牛見寅三人外,一旁負責燒火的二虎、程十九等人,也不停抽動着鼻子。
“真的好香,這剛剛蒸出來的酒,似乎比小軒你用來治傷的,還要香上一些?”程處默抽動了幾下鼻子,神色興奮道。
許澤軒點了點頭道:“之前我所用的烈酒,要比這蒸出來的酒,濃度更高、更烈,不過在香氣方面,确實是差了些。
第一次蒸出來的酒香氣足,卻滿足不了治傷的需求。”
“原來如此!”程處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開始問起了其他問題。
以後的烈酒生意,是幾家一起合資,所以許澤軒也就沒什麽好隐瞞的,有問必答。
在他視線所不能及的角落,牛見寅和秦懷玉,偷偷的對程處默比了個大拇指,在數十個盛放高度酒的容器中選了一個,動作麻利的給自己倒了大半碗,咕咚咕咚,仰頭一口氣全部喝完。
軍隊裏用的碗,都是粗瓷大碗,容量相當可觀,兩人雖然隻是倒了半碗,卻也足足有三兩之多。
燒酒本就不宜一口悶,需要慢慢品,加上這兩貨之前沒有喝高度酒的經驗。
三兩酒一入腹,這腹中就如同火燒一般,強大的灼燒感,一直從胃部燒到兩人的喉嚨。
“辣辣辣、燙燙燙!”秦懷玉的臉上,竄起了一大片紅霞,捂着喉嚨不停的叫喚。
牛見寅也好不到哪裏去,臉紅的就跟猴子屁股一樣,不停的在地上翻來覆去的打滾,嘴裏還喊着:“我,我要死了,我要燒着了……”
“小軒,他們到底怎麽了?”秦懷玉和牛見寅這番表現,頓時讓程處默慌了神。
偷喝酒的主意,是三人一起出的,若是秦懷玉和牛見寅出了事,他要怎麽像兩位叔伯交代。
“處默别急,這酒沒毒,出不了人命,你速速命人去準備一些蜂蜜水,或者酸梅湯來。
若是一時半會找不到,直接命人拿些溫水來,隻要多喝些水,就能緩過來。”許澤軒不慌不忙道。
21世紀的中國,許多名酒都是燒酒,但燒酒這東西,卻不是人人愛喝。
每個人都喜歡的,隻有money。
至于酒,自然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
有人喜歡低度酒、多飲米酒、啤酒、果酒。有人喜歡高度酒。
喝燒酒,需要一個适應過程,之前沒接觸過高度酒的人,一下子喝那麽多,有這樣的表現也屬正常。
許澤軒記得,當年自己第一次偷喝院長老人家酒的時候,跟如今牛見寅、秦懷玉的表現,沒什麽兩樣。
一樣覺得辣嗓子,肚子如同火燒,又似乎有刀子在割。
“好好好,我這就讓人去取!”有了許澤軒的保證,程處默心下稍安,不過見自己兩位兄弟,依舊是一幅疼痛難忍的樣子,又忍不住問道,“小軒,懷玉和見寅隻是喝了一點酒而已,爲何會有如此表現?”
許澤軒搖頭道:“我早就提醒過你們。這酒不能喝,你們偏偏不聽。”
說話間,他蹲下身子,從竈台邊撿了一根正在燃燒的樹枝,随後伸入一個裝了白酒的碗中。
“哄!”藍色的火焰升騰,原本的小火苗,似乎遇到了火油一般,迅速在瓷碗中蔓延,過了好一會兒,火焰才漸漸熄滅。
許澤軒拍了拍手,對着一臉目瞪口呆的程處默道:“處默,你也看到了,這酒能燒起來,你說這樣的東西,進入我們的胃裏能好受嗎?”
“不能!”程處默連連搖頭。
“是啊,所以我才交代你們,這酒不能喝!”許澤軒說話的功夫,牛見寅和秦懷玉,已經喝下了三大碗酸梅湯。
酸梅湯能夠加速乙醚的分解,加上大量水的中和,兩人終于慢慢緩了過來。
許澤軒見二人臉上的紅霞,正在緩緩褪去,開玩笑似的又遞上去一碗酒道:“你們還喝不?”
“不,不、不!”兩人見了酒,如見蛇蠍,一個勁的往後退,原本泛着紅暈的臉上,也适時的湧現出些許蒼白。
許澤軒淡淡一笑,知道經過這次教訓,這三人已經沒了偷喝酒的膽子,便再度吩咐其餘人,在竈裏添柴。
一次蒸餾,酒精還達不到75%的醫用标準,需要重複幾次上述步驟才行。
心裏沒了念想,注意力從偷喝酒轉移到了工作上,衆人的工作效率,又有了進一步的提高。
衆人齊心協力,一起忙活了七八天的時間,終于差不多完成了準備工作。
“接下來便是訓練軍醫了!急救之法雖然簡單,可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速成的。
也不知軍隊什麽時候開拔,我有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訓練那些家夥。”心中生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許澤軒恰好接到了薛萬鈞的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