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馬車前，錦離裝模作樣請示一番。
馬車裏始終寂靜一片，錦離感覺自己就像站在一座墓碑前，在上墳。
“這丫不喘氣的嗎！”嘟囔一句，錦離四下瞟一瞟，見無人注意，哧溜鑽進馬車。
天光幽暗，封閉車廂連一絲火光都透不進，黑黑黝黝。
随着簾子落下，那道模糊的身影徹底掩入黑暗中，錦離摸出火折子點燃一盞燈。
黃色的燈散發出朦胧的光線，冰冷車廂才有了一絲人味活氣，錦離将燈放置在燭台上，轉頭就看見一雙空靈的眼睛盯着還在微微晃動的簾角。
特别專注，無視活人的進入，好像她這個大活人是順着簾縫蕩進來的空氣。
人的眼睛怎麽就能做到空無一物呢，錦離覺得吧說好聽點是空靈，說難聽點就是一雙死魚眼睛。
不染半點情緒，宛如一汪幽綠的死水湖。
“嗨~醒醒神。”錦離坐下，伸手在他眼巴底下晃了晃，然後指指自己：“我，活的。”
君昊移動視線，目光落在錦離臉上，表情坐姿仿若一副遠古的畫，靜止古樸。
在錦離看來就是一張活人勿擾面孔。
什麽臭毛病！
錦離一向喜歡觀察人的眼睛，可這丫眼裏從來就沒出現過任何情緒，永遠淡漠，永遠無波無瀾。
神仙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鬼。
那副永恒淡漠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升起一股強烈的毀滅欲和破壞欲。
也讓人很好奇，鋒利刀刃刺破他的心髒，他會覺得疼嗎，表情會不會顫動一下呢？
錦離真是躍躍欲試啊，不能再盯着那雙死魚眼睛看了，索性撐着腦袋，半眯眼睛養神，懶懶問道：“我有一個疑問，你的人生這般無趣，永生到底有什麽意義？”
追求永生的人，實際上就是一種貪欲的表現，他們眷戀權勢，美人，世俗享樂，美酒财帛…或是對探索神秘世界充滿了好奇心，或是面對死亡心生恐懼.…
括而言之，内心總要有所求才渴望永生吧。
但君昊給錦離的感覺，除了永生，無欲無求，那麽追求永生的意義就不存在了呀。
他懼怕死亡嗎，他無懼的。
所以你都無欲無求了，心如止水，也不怕死，活着幹嘛呢，喘氣兒不累嗎？！
雙眼一閉，長眠地下多省事兒。
君昊眼神破天荒茫然一瞬，很認真的在思考錦離的提問。
錦離眼睛半眯，錯過那一瞬堪稱奇迹的變化。
許久，錦離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君昊給出了一個貌似說服自己的答案：“永生，在于屈服與不屈的态度。”
“啧~”錦離啧了聲，闆正腦袋，手心撐着下巴，眼皮上撩看着他：“不懂，很深奧，我是個貪欲很重的俗人，我們倆不是同類，所以我們還是别探讨人生了，談點俗氣的正事吧。咱們直奔主題，你要做些什麽才能成爲這個世界的天道，既然已經達成合作，你就别藏着掖着，我也好心裏有數，拟定一個規劃，我做事不喜歡漫無目的。”
君昊：“修正世界錯誤，撥亂反正，造福天下生靈，引導世界持續良性發展，獲得世界意識認同。”
“造福天下生靈？”錦離唇角彎起，笑意蔓延：“造福天下生靈從你嘴裏說出來有種别樣的味道。”
漠視生命，冷眼相待世界的人居然說要造福天下蒼生，頗感滑稽。
君昊情緒無波道：“你不喜歡我。”
肯定句。
“是！”錦離坦言道：“一個人對生命無基本的憐憫心與敬畏心，我喜歡不起來。”
君昊淡淡道：“你有嗎。”
“我當然有。”錦離想起一句佛語——願你的善良帶有菩薩心腸，亦有金剛般的鋒芒。
君昊面容沉靜，定定地看着她，錦離竟然看懂了他的無聲反駁，攤開手掌道：“這隻手殺了很多人，但我和你有本質的區别，你漠視所有人的生命，我漠視一部分人的生命，天下間無你在意之人，而我有，你的血是冷的，我的血是熱的。”
忽然，君昊擒住了那隻手，把在手心細細研看，仿佛要看出究竟哪不同。
這是個傻子嗎，區别在心，不在手好嗎，錦離先是一呆，接着抽了抽手，竟沒抽動。
她垂眼看着君昊靠近的脖頸，頸動脈有力的跳動着，新鮮蓬勃的血液流過經脈，弱點不設防地暴露在自己眼前，錦離攥了攥手，壓制沖動，勾唇調侃道：“要不要舔一舔，試試味道？”
耍流氓壓制殺人的欲望。
聞言，君昊似觸電一般，倏地甩開她的手。
活了千年萬年唯一遇到兩次調戲皆出自于眼前的女子。
此刻錦離流裏流氣的樣子，一下子将君昊拉回到那個荒野小院。
一身流氓氣息的女子将他禁锢在躺椅一角，眼神癡迷，寶貝兒長寶貝兒短，口吐虎狼之詞，極盡調戲。
那時，他佯裝暴怒，用微微發紅的眼角配合她演戲，轉頭即複平靜，不見一絲波瀾。
此刻，女子調戲語言簡略了很多，離他也沒那麽近，君昊卻聞到一股微烈的氣息，有些甘甜，有些微醺，熏得他心思恍惚晃動了一下：“你喝酒了？”
“額，”錦離收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拜了個師，你是狗鼻子啊，淺嘗一小口你也聞出來了？”
不對啊，談正事怎麽跑題了。
跑得還有點遠。
氣氛還有點怪，走向不對啊！錦離手指撓了撓眼角：“你要做什麽我大概有數了，你放手做吧，完成工作之餘我盡量配合你，還有明天你把錢鋒支走，理由要合理，态度稍微好點，若被他識破，小心我揍你。”
君昊隐隐約約感覺到被威脅：“他很重要？”
錦離懶懶散散嗯了一聲。
“他就是你所說的在意之人？”君昊眼裏晃過一絲求解的光亮，不過一閃而逝，消失的很快。
錦離眨了眨眼，燈光昏暗，隻當自己看花了眼：“算是吧。”
與委托人今後生活息息相關的人，當然重要。
另有一點，錦離還挺喜歡他的，貪财，劍術漂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