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吃完自己煮的面條,放下碗筷,文尉冰跑進衛生間裏,拿起洗面台上的杯子,接了一杯自來水,漱了下口,又對着鏡子拂了拂頭發,然後跑出來,提起放在沙發上的白色挎包,慌裏慌張地開門離去。
這是王嶽死去一個月後的某個下午,電腦桌上的小鬧鍾的電子屏上顯示現在是18點11分。這個時間,大多數上班族正在回家的路上,而她卻要趕去公司值夜班。
大學畢業後,文尉冰通過社會招聘,進入了省城主城區某電信分公司,成爲一名電信營業員。剛進公司幾個月,她就覺得在前端工作很累。盡管工作很認真、小心,但仍然經常會遇上不太明事理,态度驕橫的顧客。因此很羨慕那些在後端工作的員工。覺得他們雖然也是在爲用戶服務,但卻不用直接面對用戶。
進公司三個月後,她意外地聽說爸爸有一個初中同學在通信管理局上班,并且還是一個中層幹部。雖然她也知道通信管理局并不直接管理電信公司的人事和具體經營行爲,但知道它是全省通信行業的監管單位,電信、移動、聯通等通信公司都得買他們的帳。于是央求爸爸去找那個老同學幫忙。爸爸雖然有些爲難,但爲了女兒的工作,隻得老起臉皮,去找了昔日的同學。那個老同學雖然也沒有太大把握,但爲了顯示自己有些面子,不願讓昔日老同學看輕自己,所以也硬起頭皮給幾個在市電信公司做中層管理人員的朋友打了幾個電話。
就這樣,通過人上托人關系,加之文尉冰所在的這家電信分公司剛好要進行一次内部機構調整,要變動一些人員的崗位,所以分公司領導也借此機會,賣了一個人情,給文尉冰變換了工種,将她安排到通信機房裏做了一名值班人員。
機房雖然看上去很神秘,很高端,但其實活兒并不太多。除了在設備發生故障時,及時讓設備恢複正常運行外,平時的主要工作隻是保持機房環境以及設備的清潔衛生。
因此,這種工作在二十年前,曾被一些員工戲稱爲“高級清潔工”。
當然,要真正掌握甚至精通設備維護的知識和技能,其實是一件并不輕松的活兒。尤其是對于女人而言,天生在機械和電路知識方面就比男人有些劣勢。但是,如果并不想專研技術,那麽隻需學會一些基礎知識,掌握一些簡單技能,能處理一些常見的小故障,隻是值下班也完全能對付過去。
如果在值班時機器和設備遇上了較大的故障,領導自然會安排業務更精通的專業技術人員來處理。如果仍然處理不了,還有廠家的技術人員可以幫忙。
總之,雖然電信所有業務背後,都是一些設備在支撐,但這些設備都有專業的技術人員負責維護。值班人員隻需坐在電腦前,進行一些簡單的操作就可以了。
經過幾個月的折騰和等待後,她終于實現了從前端調到後端的願望,心裏對那些曾今幫助過自己的人充滿了感激之情。并對将來的工作也多了幾分憧憬。
但是進入機房兩個月後,她就發現這個新崗位其實并不似自己以前想像的那樣舒适和輕松。而且,現在的崗位與以前的崗位相較,反而有兩方面明顯不如從前了。
一是收入方面明升暗降了。公司爲了發展業務,經常會變相地給員工們下達各種任務,并對能完成任務的員工給予一定比例的報酬。營業員因爲工作在第一線,直接辦理各種業務,所以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不但不愁完不成自己的任務,而且還有餘力幫助另一些難于完成任務的員工。因此公司給員工們下達的任務越多,營業員們拿到工資之外的報酬也越多。而自己被分配到機房上班以後,便再無這些優勢了。
另外,在機房上班還有一個讓人很不喜歡的地方:作息時間與大多數上班族不一樣。
因爲機房需要有人24小時值守,因此機房值班一直實行倒班制。以前值班人員還設有四名,實行四班倒,值一個晚班後可以連續休息兩天。但自從機構和人員調整後,值班人員由四人減爲三人,上一個晚班後,隻能在家休息一天了。
雖然上班時工作并不累,大多數時間隻是上網,或者幹一些别的私事,但畢竟少休息一天,肯定有些不爽。而且,因爲實行倒班制上班,别人上班時,自己可能在休息。别人都下班休息了,自己卻可能在上班。遇到周末值班,還勉強能忍受。遇到節假日,特别是春節時,這種不随大流的作息時間就非常令人特别讨厭了。
總之,這個工作是個活兒雖然不累,但時間安排很煩人的工作。
但這個工作是自己努力争取來的,還因此欠了許多人情。所以盡管内心覺得有點得不償失,短期内也隻能打掉牙齒和血吞了。再去找别人幫忙,不但難于啓齒,而且還會給别人一種不安份、不踏實的印象。
乘電梯下樓後,文尉冰一路小跑,出了“新天地”小區。大學畢業後,他和高天兩人雖然還沒成婚,但早已同居。他們在省城主城區按揭了一套面積120平方米的商品房,雖然總造價超過90萬,加上裝修錢肯定要超過100萬,但好在雙方父母都已認可了他們的關系。兩家各拿出20萬元錢,替他們交了婚房的首付款。至于裝修費,則主要由高天的父母承擔,因此兩人雖然工資都不太高,但暫時還沒因爲買房過度影響生活質量。現在,他們的新房正在裝修中,所以兩人暫時住在一套租來的房屋裏。
雖然從小區到電信公司,步行最多20分鍾就能到達,但晚班交接班時間是下午6點鍾,現在已經遲到近15分鍾了,如果再用兩條腿步行的話,就要遲到半小時了!
雖然剛才她已經給值下午班的同事曾愛青交待過了,說自己可能要遲到幾分鍾,叫她不要等自己,到點就可以走人。但自己也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慢吞吞地去上班。因爲,在機房上班還有一件麻煩事:
官不大,責任大。看上去平時沒有什麽事,機器、設備都運轉正常,可是萬一它要“害”你,平時不出故障,等你溜班或者遲到了,卻突然發生了故障,那後果就真的不敢想像。扣一點獎金算是輕的,要是發生重大安全責任事故,說不定還要坐牢!
因此她決定乘出租車去上班。出了小區大門,她站在路邊,焦急地等了幾分鍾,才終于等到了一輛空出租車。上車後,她說了一句“電信公司”就不再吭聲了。
4分鍾後,車子開到了公司大門外。她将早已準備好的零錢放到出租車前窗下面的操作台上後,便迫不及待地開門下車。
穿過一個大壩子,再乘電梯到二樓機房,推開虛掩的大門,看見曾愛青不在,寬敞明亮的機房裏,十餘台監控設備運行情況的電腦都在正常工作,她才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因爲其他同事都已經下班,所以整層樓顯得靜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