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一聲微弱的低吟,從女人嘴裏冒了出來,悠悠醒轉。
渾身上下傳來的莫大痛楚,隻讓她覺得自己的身子骨都快散了架一樣,口中發着痛苦的呻吟。她想動,不想這一覺醒來實在虛弱的厲害,手腳酸麻,竟是使不上半分氣力,隻能勉強睜開眼,然後又慌張四顧,等摸到身邊昏睡的孩子。
“丫兒?”
她慌張無措的喚了聲。
見女兒沒應她,這心頭一急,正想再喊,可耳邊就聽“砰”的驚起一聲巨響,吓的她忙一縮身,爾後小心翼翼的抱着女兒朝外探頭瞧了一眼,迎面,就對上一雙陰厲幽森的眸子,兇光畢露,滿是不加掩飾的戾氣。
“啊——”
女人心頭一顫,下意識失聲尖叫出來。
就着明滅不定的光亮,她已看見,這地上躺着的,赫然是那個年輕人,但等她看見男人懷裏抱着的那個東西後,幹脆兩眼一翻,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蘇鴻信現在可沒功夫管她,嘴角血水滴淌,他一張臉更是逐漸變得漲紅,額角青筋暴跳,緊接着,呼的就已飄了起來,浮到了空中。
而他懷裏還死死抱着一個人,他使得招數類似柔術中的裸絞,雙臂捆綁成結緊鎖其脖頸,奮力之下,手臂上的筋肉隻似粗漲了一圈。
而他抱着的,當然就是那個不人不鬼的虎爺。
但現在,這個虎爺已沒了半點人樣。
他先前本就吓人,此刻曆經一番激鬥,一張臉幾乎全然塌陷下去,下颌碎裂,一片血肉模糊,張開的大口已是難以閉合,烏紅的血水不住外流,難怪那女人瞧了一眼,就被吓暈了過去。
但現在,他隻能在空中瘋狂掙紮,他的雙臂筋絡已被蘇鴻信挑斷,赫然是廢了,唯有雙腿不住顫動扭曲。
“砰!”
卻見兩人忽又橫移出去一截,狠狠撞在了車廂上,接着翻落在地,撞在一排座椅上。
“咳咳——”
蘇鴻信緊閉的嘴裏蓦的發出一陣壓抑的嗆咳,殷紅的血水直從他鼻裏淌了出來。
“你他媽的!”
壓抑、沙啞,咬牙切齒,歇斯底裏的聲音忽然從他滲着血的牙縫裏擠出。
“啊!”
一聲低吼。
蘇鴻信箍緊的雙臂下突的響起“嘎巴”一聲。
就見虎爺不停掙紮的腦袋瞬間便像是沒了氣力,脖頸一軟,後頸皮肉下的頸骨豁然凸起一截。
蘇鴻信終于松手,收力,單手往下一撐,按椅往後一翻。
看着虎爺無力垂下的頭顱,蘇鴻信張開了嘴,滿口腥鹹。
可即便如此,身負這樣慘烈的傷勢,換作常人早已死的不能再死的重傷,這位虎爺仍是毫無影響,眼見蘇鴻信撒手,他居然一轉身,竟是想要逃。
“現在才想跑?晚了!”
一聲獰笑。
蘇鴻信腳下奔出兩個箭步,已是淩空一記鞭腿正中其後心,“砰”的一聲,虎爺整個人撲倒在地,正欲爬起。
邃見蘇鴻信再翻身一撲,高高躍起,而後單腿一曲,一記膝撞從上而下,恍似重錘般落在了虎爺的後腰,骨碎聲再起,車廂底部都是一震,一口熱血,直從胸腹湧出,自虎爺的口鼻内噴出。
蘇鴻信冷着臉起身。
“還不出來?”
探手一抓,隻将虎爺淩空提起,他就見三團鬼氣在其頭顱彙聚不散,當下眼中煞氣狂飙,口中厲聲嘯道:“出來——”
這嘯聲甫一出口,蘇鴻信胸膛上那隻惡獸,瞳中陡見血光一閃,隐約似驚起一聲低沉的利嘯,宛如狼嚎,又似虎吼,駭人心神,與蘇鴻信的吼聲難分彼此。
“啊!”
三股陰森鬼氣,隻在讓人頭皮發麻的尖嘯中自那虎爺體内沖了出來。
“死!”
蘇鴻信抛開手中屍體,雙手扣爪齊探,兩股鬼氣瞬間已被擒住,在他手中化作兩道正在掙紮哭嚎的鬼影。“……饒了我們吧……我們死的好冤啊……我們隻是想找替身,有什麽錯……”
可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兩條鬼影已在蘇鴻信手中被無情攥碎,化作一團鬼氣,被那戒指盡數吞噬。
他腳下再趕,飛撲一竄,往窗口一探一抓,朝最後一縷鬼氣抓去。
但他剛把手伸出窗外,本是陰厲的神情卻豁然狂變,一張臉瞬間煞白,仿佛沒了血色,瞳孔更是急縮,觸電般縮回了手。
裸露染血的手臂上,這會兒全是冒出來的雞皮疙瘩,汗毛全都立了起來。
就見适才還滿是惡相,兇煞非常的蘇鴻信,突然往後退了兩步,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背後全是冒出來的冷汗,他喉中幹澀,瞪大雙眼望着窗外,被那陰風一吹,這身子骨竟隐隐有些發冷。
“有沒有搞錯,這也太誇張了吧——”
他看着窗外呐呐道。
隻見那被昏暗籠罩的石壁上,竟是長滿了一隻隻蒼白亂抓的手臂,煞白煞白,陰慘可怖,一眼掃去竟是望不到頭,無窮無盡,密密麻麻,看的人如墜冰窟,不寒而栗。
蘇鴻信一個激靈,眼中什麽戾氣、惡氣全都沒了,被吓的;惡相一消,連帶着他胸膛上的那個刺青也沒了異樣。
“咕嘟!”
他臉色難看,滿是心有餘悸,剛才差點被拽下去。
這邙山他倒是知道,墓葬群,其内墓冢衆多,而且不乏帝王陵墓。
“這得埋了多少人啊?”
蘇鴻信心裏真是怕了。
這要是全來,别說他會真把式,就是給他三頭六臂,再給他機槍大炮也幹不過啊,恐怕死無全屍都是眨眼的事。
汗流浃背,他緊張的瞧着,等過了半晌見沒異樣,懸着的心才落下去,然後緊鎖眉頭,又細瞧了幾眼,心中暗凜。“這地方真是太邪門了,這些鬼東西看樣子好像是被困在這的,裏頭指不定還有什麽不得了東西,大兇不詳,不可久留,得趕緊走。”
擡手一擦,一頭的冷汗。
想着事,他轉身扭頭。
正準備走,迎面就見一張披頭散發,面頰發青的臉湊了過來,蘇鴻信眼皮一跳。
“媽的,還來!”
作勢就要動手。
“别,是我!”
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忙道。
蘇鴻信隻見他面前這個有些戰戰兢兢的黑影,趕忙一撩頭發,露出了整張臉,正是那個女人,手裏還緊緊的攥着一支發簪,有些不确定的顫聲問:“你、你沒被、上身吧?”
敢情是先前經曆了一場惡戰,蘇鴻信現在渾身沾着不少血污,面目猙獰,這女人醒來,見他直勾勾的盯着窗外,隻以爲也被鬼上身了。
“就算是,你還想用這繡花針一樣的玩意兒和我動手?”蘇鴻信呼出一口氣,掃了眼女人手裏的簪子,撇撇嘴。
“啊?你真的被上身了?嗚嗚!”
這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傻,聽到蘇鴻信這麽一說,幹脆哇的就哭了出來,然後一咬牙,緊攥發簪,像是要做什麽殊死搏鬥。
“靠!”
蘇鴻信一翻眼睛,順手把那簪子一奪。
“你個傻娘們兒,鬼還會和你說這麽多廢話?”
他沒好氣的罵了一句,然後往前走,等穿過了那個煤廂,又走到那個巨大的鍋爐前,才發現原來是裏面的火焰熄了大半,怪不得停了,之前殺的那個乞丐,八成就是填補燃料的司爐。
女人抱着孩子跟在後面,結結巴巴道:“對不起!”
蘇鴻信現在心事重重,隻拾起一旁的鐵鏟,頭也不擡的沉聲道:
“先離開這再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