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的,自然就是蘇鴻信。
這一巴掌可當真是有些吓人,那漢子幾快一米八九的大個,哼都不哼一下,頭一歪,滿嘴是血,當場昏死過去,軟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
蘇鴻信順勢一伸手,已把孩子接過,正想放回身旁女人的懷裏,扭頭就見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瞧了過來,敢情身旁熟睡的女人這會也被動靜驚醒了,帶着幾分焦急、驚慌。
蘇鴻信低聲道:“把孩子看好!”
女人沒說話,但也明白了什麽,忙接過還在睡着的孩子,緊緊抱着,又看着蘇鴻信,嘴唇翕動,像是要說什麽。
“謝謝!”
蚊蟲般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清脆。
蘇鴻信點點頭,又看向了車廂,就見不少人已瞧了過來,有幾個彼此使了個眼神,看樣子都是一夥的,敢情還真是掉一個大賊窩裏了。
火車上,但凡是賊,甭管偷人的、偷錢的,永遠不可能單獨作案,基本上都是拉幫結派,成群結夥,暗地裏都有其一套規矩,而且這裏面可分工明确着呢,盯人的、掩護的、動手的、還有掉包的,你瞅着孩子在你跟前,可一轉頭,孩子就沒了。
而且專盯這種一個人帶孩子的女人,你一不留神,就着了道。
不過,他也沒什麽後悔的,做就做了,敢作就敢當,伸手已捋着襯衫的袖子,慢慢起身。
偷錢也就罷了,強龍難壓地頭蛇,何況他也無心橫生枝節,權當沒看見,但偷孩子,不行。
而且劊子手的手段又豈是普通的,真當和電視裏那些演員一樣,簡簡單單就拿刀斬人頭、刀起刀落就完事了,若沒點真把式,誰敢接這種活計,指不定哪天就得被人尋仇上門,所以,手底下都有真東西。
這些年他可是隐忍再三,記着老爺子的叮囑,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用,可這習武的,誰沒個幾分兇性。
果然,立馬就有人見縫擠了過來。
這人瘦黑如猴,一雙眼珠子外鼓,烏黑發青的發茬落滿了灰塵,油膩膩的,扇着半敞的褂子,走到蘇鴻信跟前,他先是看了看那生死不知的青皮漢子,眼神變了變,旋即又陰恻恻的笑道:“小子,手挺黑啊,敢不敢去前面做上一場,赢了,這娘倆權當給你個面兒,可你要是不去,我保管她們活着下不了火車,嘿嘿,輸了也不打緊,哪隻手打的人,剁下來就行!”
蘇鴻信淡淡道:“那就把座兒給爺看着,爺待會料理完了,還要回來養養精神!”
瘦猴似的黑漢一眯眼,嘿嘿一笑。“好,尿性,走着!”
說完轉身就走。
蘇鴻信剛跟了兩步,就見身後已有兩人堵了他的退路,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看來,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他心裏暗自警惕,跟着走過了車廂,再往前又過了兩道門,這一進去,隻覺一股煤味兒撲面而來,裏面可沒什麽座兒,堆的都是煤炭,黑乎乎的一片。車廂的角落裏,還擠着一堆蓬頭垢面的娃娃,蘇鴻信就那麽随意搭眼一瞧,頓時雙眼陡張,眼仁不知爲何都有些發紅,但又有種不忍再看的沖動。
因爲這幾個孩子沒一個是完整的。
就着裏頭淡淡的光亮,隻見這些孩子有的缺了手,有的缺了腳,有的索性兩條腿都沒了,雙手撐地,有的一手一腳,有的幹脆整個人趴在地上,手腳全沒了,真就讓人看的心酸。
還有幾個,簡直已不能算是人樣了。
他這輩子見過最慘的就是村裏卧病在床,癱瘓多年的孤寡老人,眼前這一幕,當真把蘇鴻信看的渾身都在發涼。
“咩!”
突然,這車廂裏居然響起聲羊叫。
角落裏,一個披頭散發看不見面孔的男人正坐在那,身旁擱着燒雞汾酒,腳旁,栓了三隻正蹬蹄掙紮的小羊羔。
“小子,出門在外,不該你管的閑事,勸你最好莫要管,小心搭進去一條命!”
那人微微擡頭,沙啞的聲音像是磨牙一樣。
臉頰上的肌肉繃了繃,蘇鴻信站在原地,眼神陰晴不定,像在躊躇,最後“嘿”的一笑,一咧嘴,陡然往後撤了一步,瞬間這背後就貼着兩個人,雙肘隻往後一搗,“砰砰”兩聲悶響,那擔在他肩膀的兩隻手登時便軟了下去。
倒下去的兩人,這會雙眼布滿血絲,暴凸外鼓,正捂着肚子,在地上跪着呢。
“小子找死!”
領路的瘦漢大喝一聲,面露猙獰,手指一翻,指縫裏豁的亮起一柄七八寸黑身白刃的薄刀,作勢就往上撲。
“去你媽的!”
蘇鴻信左手一招架,扣住了對方的手腕,右腳擡起一踹。
“砰”的一聲悶響,正中對方腰腹,黑漢痛哼一聲,瞬間就如喝醉酒一樣,倒退出去,撞在了車廂上,然後撲通跪倒下來,雙手撐地,哇的吐着肚子裏的酸水。
把玩着手裏的薄刀,蘇鴻信掃了掃地上的這些孩子,眼神冰冷,語氣幽幽:“采生折割?好個喪盡天良的狗東西!”
那披頭散發的人豁然一擡眼睛,隐露精光,森然道:“小畜生,哪條道上讨食的?敢來管你爺爺的閑事?”
蘇鴻信今兒個索性豁出去了,他性子是不錯,可也要分什麽人,遇到這種惡事,誰他娘的能看過眼,握刀的還能還沒個七分血性,一口惡氣,隻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沉着臉冷笑道:
“我怕我說出來,你得跪着聽!”
“我呸,毛都沒長齊呢也敢跟我叫闆,爺爺什麽場面沒見過!”那人朝地上吐了口嚼碎的雞骨頭,冷冷一笑。
“那你可得接好了!”
唇齒一張,蘇鴻信以一種似笑非笑的口吻念了兩句話。
“飛刃橫空走,無常斷魂手!”
這是他爺爺教他的江湖春典。
真可謂不是對頭不聚首,采生折割的遇到了劊子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