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議已定,衆人又各自說了些想法,等到第二日,收拾一些東西,便出發了。
黑玄林,是一片詭異的林子,也是要到斷魂崖的必經之路,若不從這兒走,乘船則要過三個險灘,那三個險灘都是河流斷口,高四五丈,幾乎是垂直落下。其相隔不遠,一連看去,好似階梯一般,所以這地方也叫作三斷口。
而這黑玄林,名字也是有來頭的,處在深山之中,叢林密布,這片的樹木不知是什麽緣故,樹幹都是黑色透着光澤的顔色,但生長茂盛,參天遮日。
成艾搖着旗子,身後跟着兩個人,一個素衣老者,神色平淡,手抱長劍,顯得極爲潇灑恬然。另一個略微粗壯些,雙頰通紅,好似喝過酒一般,腰間挂着兩根土色鐵锏,手裏牽了隻狗,走在前面。
成艾問道:“五郎,它聞到什麽了嗎?咱們已經轉了兩日,還是沒找到路,這林子當真這麽大麽?”
那姓劉的漢子擺擺手:“也是奇怪,我這龍獅子從來都是極爲敏感的,怎麽會尋不到前面人的蹤迹?”
素衣老者李楓道:“看來我們是迷路了,老劉,你可真是不靠譜。”
成艾說道:“興許是林子有古怪,我适才發現,咱們已經轉了一圈回來。我看南方隐隐有霧氣,應當是沫水之側,五郎的龍獅子應該是中了道了。”
“中道?什麽意思?”
成艾道:“林中有一股氣味,是一種迷香,不過,對咱們沒用,而對你的狗卻有作用。”那龍獅子耷拉着腦袋,一對眼睛要閉不閉,隻是那劉五郎催促着,它卻不敢睡着。
李楓道:“你這狗都快睡着了,指着它,咱們也永遠也出不去。”
“看來有人在設計我們,他連五郎的狗也知道,特意想出了法子,看來是想将我們困在此地。這樹林多設有移花接木和鬥轉星移陣法,觀察這麽久,我也發現了端倪,不過卻沒有應對法子,其中有六十四種變化,若咱們一種種去試,那太廢時辰了。”
李楓道:“你鑽研易理八卦,陣法對你來說應該是如數家珍,看不出什麽嗎?但凡陣法,隻要找到陣心,便可破之。”
“陣倒是不稀奇,但這陣心卻被掩蓋得很好,還有人在暗中看着我們,随時變化,不讓我們靠近。”
“那你能找到嗎?”
成艾略一沉思,道:“我有個法子……”兩人附耳過來……
“甚好,咱們就這麽辦。”
話音一落,三人調轉方向,直奔南面而去,走了一陣,還是沒有走出林去。
李楓停下腳步,向後飛掠出去,成艾向西奔走,劉五郎将金獅子一拽,快速奔向下去的小道,沒走進步,那金獅子一陣抖擻,狂吠起來,劉五郎朝它吠的方向看去,那黑森森的樹木和石頭都在移動,往後退了兩步,路卻被擋住了,變成了橫向的道路,不遠處一個拐口,竟是上坡。
劉五郎喊道:“成道長,李瘋子,李瘋子……你們在哪裏?”
李楓從樹上猛然跳了下來,道:“這陣法可真厲害,剛才跑的時候,忽然蹿出兩個人追我,我往樹上跳,果然看見了陣道軌迹,不過一會兒就被擾亂了,恢複如常,絲毫看不出痕迹。”
“那追你的兩個人呢。”
“他們深知陣法變化,我隻是一回頭,就不見了他們,如今,咱們是徹底被困住了,不知道成老道去哪裏了?”
“成道長精通陣法,武藝高超,想必他有辦法救我倆出去。”
“得慶幸的是,這陣法似乎隻想困住我們,并沒有殺機。成老道說這陣法雖然精巧,變化無窮,但主導卻有兩條主要操控線,他們隻能同時對付兩個人,咱們兵分三路,我們被困住,成老道或許能找到陣法運作方式,咱們就在這裏等待。”
“說得對。”劉五郎點頭稱是。
卻說成道長剛走幾步,便一躍到了交錯變動的樹上,見到兩個人跟着李楓過去,他剛一回頭,便看見一道影子從東邊穿梭向南,那道身影所到之處,叢林分開,道路顯現出來。他疾步跟了上去,正躍到一個遮天蔽日的大樹之上,突然萬箭齊發,‘嗖嗖嗖’不絕的聲音,成十上百根尖木從側面打了過來,成艾剛想出聲,前面的影子就隐去了身形,不由得暗道:“這守陣之人頗有造詣,竟能精準的了解機關發動時間,還用陣法躲開了我的視線。”
成道長雙手一敞,袖風鼓動,身形向上一縱,點着樹枝将整個身子抛了出去,三起三落,正是“燕子抄水”的輕功,轉眼間就躲過了竹箭陣,翻到林子另一段,忽然就峰回路轉,竟出現一片水塘,霧氣氤氲。
“這林中幹燥的緊,來途也不見積水,怎會突然出現一片水塘?”他看這水塘的水竟然是流動的,便延着水塘流動方向走,沒走多遠,兩岸地勢一收,水流湍急起來,往下是一個懸崖口,卻也不甚高。
成道長是藝高人膽大,雙肩一聳,右腳在崖口一點,身子往下直墜,身形縱動,踏着突出棱岩,轉眼就到了崖下,他再往上望,水流沖擊下來,卻好一片瀑布景象,潭水清澈,岩石凸起,岩壁或布着青苔,或被落水磨得尖銳有型,頗爲壯觀。
再往前一個拐口,斜向右去,過了拐口,水面立馬寬闊起來,成道長向前輕掠,還沒幾步,就聽到一個哨聲,他連忙隐去身形,貼着石壁向上翻去,在一個矮坡上,匍匐看去,隻見前方水流之中有一個橫亘關口,上面有五六個人巡守,關口下又走來三人,将另外三個頂替了,成道長暗道:“原來設了卡子,看來那是換崗的哨聲,他們并沒發現我。這應當是金橋幫設下的,以防外人進入幫中。”如此一來,自己似乎出了林中陣法,不過這金橋幫設下機關暗卡,到這偏僻地方也防範,想必是進斷魂崖也是機關重重,那沿途過去,卻該是難上加難。
他回頭一顧,仔細想來,又喜道:“這不過兩陣合一,其中變化雖多,卻都是整體,我既能蹚出來,顯然是一個缺口,我将他這個口子陣法機關破了,豈不是不攻自破?李兄劍法高強,五郎機敏非常,他是江南人,又号稱‘水中魚王’,這也合該我想好了,先救他們出來,再一起闖一闖這金橋幫。”
他不知道,此時的天機樓等人和三叩教去了哪裏,是不是他們已經到了金橋幫。甚至有些不明白,金橋幫放出不同消息,也不說明,隻讓赴會,如今又多加阻攔,到底是因爲什麽?而以天機樓的神機妙算和高超,還有三叩教的橫行天下,竟然會爲這川蜀中一個小門派趨之若鹜。
成道長便回頭,使出大雁飛縱的輕功,攀上岩壁,往樹林裏去。沒走幾步,果見背後林木移動,他目光若電,一個‘鹞子翻身’接着一招‘掃蕩天下’,把腳下一塊大石頭踢飛起來,撞在樹木移轉之處,卡在那裏。他接連使出腿法,隻聽得轟咚的不斷巨響,那樹木移動軌迹全被阻礙住,再也動不了。
成道長向右再行數十步,那樹木草叢再移,但僅是轉動幾下,卻又停了下來,成道長暗道:“果然如此!”這陣法機關如同樞紐齒輪,一條接一條,若是有哪裏動不了,便是一發動全身,全部都要報廢!
他想着李楓向來謹慎,定不會走遠,于是拿出一個羅盤,微微探了一下,循着方向過去。
走不多時,忽然頭頂蓋下一股涼風,兩道銀光已經撲面刺到,成道長驚呼道:“好個狠辣的!”他步子向後一擺,使出‘玉蟒翻身’躲過,旋轉之際,手臂撂起地上樹枝,腳步略頓,出手如同雷電,連點數下,正是紫霄觀中傳下‘滄劍九式’中的一招‘風疾劍’,那偷襲的二人劍懸在空中,被刺中多處穴道,動彈不得,成道長左右一推,他們就撲倒在地。
“看來這些人是鐵了心不讓我們進去,如今設下的陣法被破,想必也有人逃去報信了……不過也不打緊,我成道爺想去的地方,誰也阻止不了。”
他找到李楓和劉五郎二人,說了剛才遇到的事情,三人一驗證,果然這林中陣法被破,沒人再維持。
劉五郎道:“既然你說那裏有人把守,咱們可否找下别的路?他們有人知道咱們破了陣,回去報信,肯定會防範。”
成道長道:“這裏地形複雜,道路崎岖,也沒人煙,沒有到過的地方誰也去不了,也不知道會碰到什麽,要是亂闖,就算沒碰到金橋幫的阻攔,反而會更加麻煩。”
李楓點頭,深以爲意,說道:“成道長已經蹚過的地方,總歸是看得到的,正如剛才所說,已經有人去報信了,他們定然曉得我們知道這點,稍加阻礙肯定會的,不過能派出多少人來對付我們卻不一定。剛才那個水寨關口也隻有五六人巡邏,顯然他們并不是很重視,那個人報信肯定是去給頭領,等到消息上傳再下達,咱們或許都過去了,正如魚入大海,等到他們也具體摸不到我們在哪裏,便也沒那麽容易對付我們。”
成道長道:“此去多水路,剛才那關口旁設有水寨,咱們不如去偷襲關口,搶他們一條船,方便一些。五郎精通水性,架船應當不在話下。”
劉五郎哈哈笑道:“在我們龍頭寨,這水裏功夫我排不上号,但這架船行舟,也沒幾個人比我厲害。”
“哦?我怎麽沒聽過,你雖然号稱‘魚王’,認識你這麽多年,也沒見過多少本事。”
“你一天誰也不關心挂念,怎麽會知道我如此厲害,李瘋子,我手上功夫不如你,但在這水裏,我便是蛟龍入海,看來得讓你見識見識,否則你是不會服我的。”
成道長笑道:“那我們就拭目以待了。”
兩人随成道長輾挪出林子,那金獅子一出林子,眸子便好似發光一樣,精神來了許多,似乎想要叫幾聲,劉五郎連忙踢它一腳:“蠢東西,不要亂叫。”那金獅子‘嗚嗚’幾聲,便貼着劉五郎腳邊跟着,不敢多動。
成道長道:“咱們随着下去,有十丈來高,頗有些陡峭,若是不慎,恐怕危險……我先下,五郎在中間,李兄帶着金獅子再下去。”他知道劉五郎雖然有過人之處,也有武功身手,但他的輕功身法,提縱之術,卻不甚高超,而李楓不僅劍法超群,輕功更是世間少有的精妙,所以讓他帶着金獅子下去才最爲保險。
李楓說道:“可以,五郎,你讓你的狗不要亂動,否則他掙紮起來咬了我,我一時忍不住出手傷了他,可不好啊。”
“哎不行不行,李瘋子性情無定,他最是不喜歡我這金獅子,時常想把它宰了下酒,我怎麽能把它交給你。”
李楓大笑,成道長道:“五郎,這裏别無他路,李兄輕功精妙,讓它帶着金獅子下去,反而是最穩妥了的。”劉五郎一瞧着崖口,水流湍急,隻有兩側有踏足的借力地方,而且棱岩凸起,落腳也不易,自己忖度着,一個人下去倒是不難,但要是抱着這金獅子,便難以平衡身體,恐怕一個不慎,跌落了去,且不管有沒有性命危險,狼狽一番或是打草驚蛇,也是可能的。于是便道:“李瘋子,你可能不把我這金獅子寶貝給殺了。”
“不會,不過你得讓它安靜一會兒,否則等下受了驚吓,狂吠起來,不說驚動那些人,萬一咬我一口,豈不是冤枉了?”
“不錯。”成道長點頭道。劉五郎上前一步,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給金獅子聞了一聞,那狗腳步忽然蹒跚,轉了兩圈便倒下了。
成道長點頭道:“那咱們走吧,小心一點,五郎,你跟緊我。”說罷,單腳一提,縱氣就往下落去,劉五郎也定了定神,運氣丹田,提身飛起,落在成道長的足迹之處,緊跟下去。李楓将長劍背在身後,把金獅子單手挎住,直接向左掠起,單腳在下面的岩尖一點,便到了另一處,步步生蓮,冉然随風,一步一踏,如入無人之境,當真是翩若驚鴻,矯若遊龍,他在空中穿行,不到片刻,身子穩穩落在了下面,倒是比那二人快上幾分。
劉五郎下地,道:“李瘋子果然有兩下子。”他将金獅子接下來,用手在其後背輕輕推了幾下,那狗便醒了過來。
三人伏着身子慢慢前行,那關口上有六人,手裏都是長槍和叉,宛若守城的衛士一般,劉五郎道:“就這些小喽啰,從那邊小道繞,咱們直接殺上去不就行了?”
成道長道:“不行,你們看,這應該隻是一個小分口,所以這水關不大,我看他們換防是三人一班,巡邏時六個人,剛才過了一個時辰,人也換了一班,似乎是一隊人兩個時辰的崗,照這樣看來,這水關把守應該也有二三十人,而且那水關裏有兩座高堡,應該是瞭望哨口。一般這麽偏僻的地方,怎麽會有陸路直通水關之上,所以小道恐怕是有埋伏或者有暗哨,咱們如果過去,必然會中計。”
“那該如何?”
成道長道:“五郎,你能不能潛入水中?”
劉五郎道:“自然可以。”
成道長道:“我也想不到好的辦法了,隻有硬闖,不過你先去水裏,吸引他們注意力,并且趁機靠近水關,我和李兄看他們來對付你,施展輕功靠着岸邊蹚過去,應該不難。若隻是一些巡守的人,那倒是不足爲懼,隻是怕這水關之上或許有難對付的人。”
李楓道:“天色不早了,咱們若再不過去,就得耽擱,等下趁他們換崗,松懈之時再去。雖然這水關的牆壁之上有着響鈴機關,但咱們是搶過去,也不在乎是不是打草驚蛇了,若是等到那逃走之人把消息傳回去,定然會引得金橋幫更多好手過來,那樣咱們就更麻煩了。”
成道長道:“非這樣不可了,不過五郎得萬萬小心才是,這水中變化萬千,金橋幫也多水中能手,若是你不敵,千萬要大聲呼喊,我和李兄去救援你。”
劉五郎笑道:“水中我這魚王還沒怕過誰,這些蝦米,怎會是我的對手,我去吸引他們,你們乘機把關口控制下來,我再進去。”
成道長道:“主要是要借一下他們的船,出了這河口,應該就是沫水主流,那就隻能行舟了。”
商議已定,劉五郎拍了拍金獅子的頭,一個猛子紮入了水中,另外兩人伏下身子,靜靜等候。劉五郎潛入水中,金獅子也跟在他後面,過了好一會兒,兩人窺見五郎突然将頭探出水面,那金獅子狂吠起來,關口上巡守的人大喝:“來的是哪個?快給老子報上名來。”
五郎抹了抹臉,大叫道:“爺爺迷了路,快放開門,讓爺爺進去。”
“呸!你個龜孫子,是哪個的爺爺,快講,你要幹什麽?”
旁邊一人道:“應該是咱們金橋幫的敵人,不然怎麽會到這兒來,不要讓他進來。”
五郎仰躺在水面上,歪了歪腦袋,道:“把你們主事的叫出來,快快放我進去,我隻是借道過去。”
忽然旁邊走出一個羊須中年人,冷笑道:“你是哪條江湖道上的?竟敢獨自闖入金橋幫的地盤,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五郎問道:“金橋幫是什麽?再下一點也不知道,隻是迷了路,被水沖到了這裏,怎麽,你們在這裏設下關口,也不讓人過去?”
那人道:“你要過去,就從岸上小道過來,這裏隻能行船!”
五郎道:“爺爺也不是傻子,那條小道樹蔭皆無,這裏人迹罕至,顯然是有機關的,我說,你們這麽不安好心,想要害我麽?”
“你倒是無緣無故的到了這裏,莫不是别處來的要對付我金橋幫?”那羊須胡子中年漢子暗道:“派船下去把他抓了,好好拷問!”他向五郎道:“既然如此,我先放你進來,過了水關,馬上離開,可好?”
五郎心中冷笑,自然知道是計策,也不慌亂,說道:“多謝當家了。”
那關口栅門一開,便有三人駕着小船出來,五郎将手一伸,被兩人拉上了船,五郎道:“這天氣實在有些冷了。”剛想站起,便覺得背後寒氣直冒,兩把明晃晃的刀子抵着,五郎笑了一笑,渾然當做不知,又蹲了下來,問道:“這水關實在有些小了,兄弟,你們金橋幫的幫主,就是剛才那位嗎?”
掌槳的冷笑道:“那是我們這的舵主,等下上去你自問他好了,和我們多費什麽口舌。”
“是。”
那羊須中年人見已經将五郎抓住了,微微一笑,便下了水關口。
成道長和李楓對視一眼,分開兩邊,頓起疾落,各自施展輕功靠近水關。兩人動作都是十分迅捷,等到了水關之下,落在側面的一塊岩石之上,李楓道:“我先上去,擋住上面的人,你繞過去先救下五郎,再會合一處。”
“我也正是此意,李兄,不可戀戰,也最好不要殺人。”
“啰嗦什麽?”李楓将長劍一蕩,飒然一聲,扶搖直上,頃刻就到了水關之上,喊聲四起,顯然守關之人已經和他交上手了。成道長連忙攀上,貼在牆頭下,等到人被李楓引開,他使出‘八步趕蟾’的絕技,瞬間就從裏面下了關頭,俯身在樓梯口。那押送劉五郎的三人看到關頭上動起了手,李楓劍法超群,一個人對十幾個人不落下風,于是急忙下船,掌舵那人問道:“那是不是你的同夥?”
五郎瞥了一眼,道:“是怎麽樣,不是怎麽樣?”
“信不信老子一刀殺了你,何三哥,看來那個人武功高的很,金舵主都不是他的對手,不如咱們将這個家夥當做人質,讓他住手。”
那何三哥道:“好,帶他走!”
五郎哼道:“真當爺爺吃素的?”他反手向上一掌,極爲迅速,那兩個拿刀的喽啰吃了一驚,顯然沒反應過來,掌舵的何三哥手肘向下遞出,另一隻手早已點出,打在劉五郎穴道之上。成道長暗中本待出手,單着何三哥這一招制伏劉五郎倒是令他吃了一驚,這點穴手法極爲迅捷,而且此人認穴極準,出手極重,手法極快,一般暗器高手也未必能如此,顯然這何三哥并不是尋常人物。
“幸虧有何三哥在,否則我二人真被這龜孫子偷襲了。”一小喽啰狠狠踢了五郎一腳,罵道。
五郎哼道:“什麽狗屁東西,等你碰到李瘋子,再來十個也不夠打。”
那何三哥黝黑的面皮,身材顯得削瘦但卻極爲健碩,大約五十來歲,相貌普通,留着三絡胡須。成道長注意到了他的手,這雙手布滿了繭子,但那繭子卻不平常,因爲他的手指間,有一層更加舊和厚的老繭,細想之下,道:“原來是他!”
等到三人要上石梯,成道長從後轉了過來,雙手分抓,兩個喽啰并未發覺,那何三哥左腳向後一定,單掌從兩人中間撩了過去,成道長見這招來得極快極突兀,急忙雙手一合,向下拉住。那何三哥向前緊下兩步,淩空一掌狠斬下來,成道長向右一聳肩,仍然是雙掌迎來,那姓何的見此極爲驚訝,掌力竟不敢再發,中途往後一撤,道:“快帶他走。”
他的袖中忽然射出兩根小箭,成道長喝道:“咄!”急忙一收身形,向下翻了出去,那兩根利箭一根打入水中,一根撞到石牆之上,火花四濺。
成道長怒道:“好一個分袖箭,我猜的不錯,果然是你。”
姓何的道:“你是何人?”
“想不到十年前淡出江湖‘風殘刃’竟做了這金橋幫的一方舵主?是時也命也,還是你何中盛自己看透了紅塵,一心隻想平淡的老死在異地他鄉?”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成道長道:“我明白你的原因,自從千元堡的冼姑娘跌入萬丈懸崖,你便是一蹶不振,然後你回了襄陽老家,自此失去了蹤迹,江湖上再也不見你這個人。可惜,有三個人這十年來一直在找你,不過你躲在這個地方,他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怎麽找得到你?”
“你知道的很多,不過我要先看你是否有本事知道這麽多?”他一語剛畢,手中便多了一柄青色斷刃,發出湛色的攝人光芒,正是:殘陽七分人心碎,不斬肉身斬靈魂。何中盛手中這柄斷刃正是當初行走江湖‘風殘刃’的由來,看似斷無鋒口,但銳利異常,他名震中州,除了這柄少有人敵的斷刃,還有就是剛才發出的分袖箭,這種暗器雖然沒什麽高妙,但一心二用的功夫卻很巧妙,一般對敵,不熟悉他的人,隻能躲過一支,絕躲不過第二支。如今這老道兒先是躲過了分袖箭,還識出了自己的身份,想來不是什麽普通人,但自己竟猜不出他的來曆,實在有些可怕。
那斷刃舞動,成道長便覺得鋪面而來一股勁風,逼迫的人喘不過氣,忍不住叫了聲好,他提氣向左一閃,左手橫向前一擋,右手成爪,疾抓到何中盛面前。何中盛大吃一驚,想不到這老道出手竟然如此迅速,又如此毒辣,那一爪過來,他回手要擋,不料成道長左手已經一穿,抓到自己手臂,右手提掌壓下。
兩人對了一掌,何中盛便覺不妙,成道長不退反進,手腕向下一繞,使出分筋錯骨手的功夫,何中盛知道厲害,哪裏敢近身,手腕一翻,抖出風殘刃,從下斜提上來,成道長哼的一聲,暫收一招。何中盛大喝,揮舞刀刃逼殺過來,攪得是密不透風,成道長雖然掌法厲害,但也不敢過于大意,隻得邊守邊打。
眼見得那兩個喽啰把五郎壓了上去,何中盛将身子一提,正守在石梯口,道:“你既知道我,就應該明白我不會聽你什麽?說,你們幾個到底要做什麽?”
“僅僅想過去,借船離開此地。”
“哼哼,離開,我倒是很有興趣,你們爲什麽到這裏來?哦,我明白了,幫中有貴客到訪,你們也想湊這份熱鬧?”
“老道對熱鬧還沒有什麽興趣,不過你們金橋幫的事情我倒是很有興趣。”
“果真是這樣,難怪幫主要各分舵加強巡邏,我想這鹿溪口并無人煙,與我們無關,卻想不到來的正是從這裏來的,軍師真是神機妙算,否則以張舵主,還真拿不下你們。”
成道長暗自心驚:“如此偏僻的地方都能讓何中盛這樣的高手來布防,看來金橋幫中的确是人才濟濟,爲今之計,還是先行離開。”正在這時,李楓連退數人,還沒等那兩人壓着劉五郎上去,他已經一劍刺到面前,左右光芒閃爍,那兩人各自肩頭中了一劍,撲地便倒。
“好。”成道長心中暗叫,何中盛氣急敗壞,叫道:“快攔住他。”他正要縱身去鬥李楓,成道長早已掠上關台,一招‘鐵鎖乾坤’佔在何中盛玉枕穴上,他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成道長反手一指,又點在膻中,何中盛便動彈不得了。
成道長道:“久聞你是個俠義的好男兒,我且不殺你。”
李楓給五郎解了穴,兩人一齊下來,那夥人下來要追,李楓長劍向後一抖,倒把他們吓退了數步,那姓方的道:“有種報出萬來,也好知道是哪個英雄好漢敢挑金橋幫的梁子。”
五郎解下剛剛送他過來的船,道:“你們兩個快上來。”
李楓腳尖輕點,直接飛下關台,要往船上落,衆人暗道:“你這一腳下去,不把船闆砸壞麽?”不過他落在船上,如同羽毛飄落,隻是再船舷之下驚起一絲漣漪,李楓抱劍道:“我們隻是借船一用,若是想要和你們對敵,恐怕還不夠我殺。”那姓方的臉色青似鐵,道:“閣下劍法驚世駭俗,爲何不落下名字,也好讓我們瞻仰一番。”
劉五郎道:“你爺爺我便是‘龍王見我搖尾巴,玉帝遇我也低頭’的水中魚王劉夷傑五郎便是,你們叫我五郎爺爺就行了。”
“兀那小毛賊,還不自知,你上來,我與你鬥三百回合,看看誰是爺爺?”那方舵主叫道。劉五郎嘿嘿笑道:“等爺爺玩夠了,再來和你這小雜碎玩,成老道,你還不快走?”
成道長向何中盛一笑,道:“何大俠,老道先走一步,有緣再會。若是再見,我便跟你聊一聊冼芸姑娘的下落。”
“你……”何中盛如今是有口不能言,等成道長上了船,李楓道:“這位道長号稱人心道長,若你們不嫌麻煩,若你們不怕死,盡可找他來。”
成道長苦笑道:“李兄,你又何苦戲弄我來?”
李楓道:“既然你都給他說這樣的話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咱們把姓名洩露出去,未必是一件壞事。”
成道長略一思索,道:“我明白了,還是李兄想得透徹。”
這時那金獅子也遊到了船邊,五郎将它一抱起來,那家夥咕噜噜的抖水,把三人淋了個半身不濕,五郎哈哈大笑,李楓哼的一聲,成道長笑道:“這也正是一種趣味,李兄,何必與這牲畜計較?”
李楓道:“這東西煩人的很,我把它一劍殺了,也免得受這口氣。”聽這話,五郎連連賠禮,惹得成道長哈哈大笑。
……
五郎駕舟如飛,不一會兒,便出了這支口,到了寬闊的江面之上,他邊掌槳邊道:“我還是想不明白。”
“你有什麽不明白?”
“李瘋子爲什麽要把成老道的名字洩露出去?這不是明着讓人來對付我們嗎?”
成道長道:“這也無關緊要了,李兄這一招不僅于我們無害,反而對我們大大有好處。”
“這怎麽說?”
“五郎,你想,咱們逃出黑玄林,有人回去報信,那鹿溪口的人顯然不知道這事情,所以逃走的人走的另一條路。既然他們知道我們闖了進來,我們又顧慮什麽?當初咱們三人來這裏,便覺得不保險,所以在雅州便叫周策與我師兄紫霄道長接頭,讓他來助我們一臂之力,倘若他們來了,這成道長的消息傳到金橋幫所有人那裏,隻要他們碰到,就肯定能得到消息,隻要他們知道消息,定會尋找我們,到時候合作一處,就不會那麽被動了。我師兄紫霄道人武藝絕高,有他相助,這金橋幫縱然是龍潭虎穴,也未必不能闖一闖。”
“啊哈,原來如此,李瘋子的确厲害,佩服!”
“你若把工夫用在練習武功上,倒是比多說幾句佩服要好得多了,也不至于東佩服來西佩服去,到了以後,叫别人跟你說一句佩服,那才是好了。”
這一句話,說得五郎有些不好意思,隻好低下頭抖一抖金獅子,往前掌槳。
……
李楓忽然道:“我不明白,這邊是懸着的瀑布,河口狹小,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在這裏設下關口防什麽呢?”
劉五郎道:“俗話說遇山開路,逢水架橋,要說這崖口什麽都沒有,偏偏又設下了陣法在上面,船不能行,路不能走,的确很奇怪。”
成道長道:“我有個猜測,不知道對不對。”
“你說。”
“你們二人都說的不錯,他們這條水關應該不是防什麽,而是一條通道。”
“通道?”兩人大爲不解。
成道長說道:“我剛走第一遍的時候并沒有發現,可就是剛才,我發現那瀑布下面有點古怪。有些岩石并不是天生生長在這兒,反而像是從其他地方搬運過來的,而且瀑布後面有些镂空之處,我想,裏面可能就是空的,既然是空的,定然是人爲,金橋幫在這裏挖通道,上面應該是直通黑玄林,那裏本就人煙稀少,開始我就在想,這可能就是一條路。往上的黑玄林是可以通到東南方向的官道。”
“你是說,這裏的關口隻是爲了守着密道?那這條密道又是做什麽用?”
成道長搖搖頭:“我也隻是猜測,這金橋幫雖然做的是水上的生意,光看在這小小水關把守的就有三四十人,憑着這樁買賣,應該養不活整個幫的人。”
“你是說,他們還有别的買賣?”
“這……也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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