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躲起來!”兩人耳邊忽然響起聲音,身子感覺一輕,被一人提了起來,轉眼到了不遠處一顆樹上,樹叢茂密,誰也看不見。那人的話語就在耳邊,他道:“想不到又是你們。”
“你是誰?”孫太忠問道,聽他語氣,好似認得二人,不過卻聽不出來。
那人道:“我乃董霆。”這人正是上次和曹德貴在紫軒林救了韓謙川的董霆。
張自傳愣了愣道:“什麽……”孫太忠卻喜道:“董大俠,你又救了我們。”董霆笑道:“我也是碰巧。”孫太忠将以前的事情一點,張自傳也想了起來。
“碰巧?”這個碰巧也未免太過蹊跷了。
董霆道:“先不說這個,看來這是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啊,我聽了一會兒,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不過這五人都是高手,絕頂高手!”他手指在孫太忠肩頭一點,孫太忠差點大叫起來,不過旋即也好受許多,董霆說道:“太厲害了,這人的功力至少是和五大宗派掌門一個級别的,還好,他無心殺你。”他略微一看,忽然笑了。張自傳問道:“董大俠,現在怎麽樣了?”
“好奇怪。”董霆說道:“那四人論武功都是江湖上的一等一的高手,不過和另一個人比起來就差了不少,這個人實在厲害。”
“那有什麽奇怪的,四個打一個,互相抗衡。”
“不是呐,這個人是讓着他們,他并不打算殺人,正如我所說,他不想殺你,到底爲啥呢?”正想時,底下腳步聲響起,有人經過,共有二三十人。
聽一人道:“韓大人,快到了。”
聽到這聲音,孫太忠忍不住要叫出來,卻被張自傳捂住了嘴,等他們走後,孫太忠驚道:“是韓大人他們來了。”張自傳默默點頭。
卻說那四人苦戰姓方的不過,姓趙的破口大罵:“你打又不打,走又不走,是想怎麽樣?”
萬童松道:“方教主,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也不必這麽侮辱我!”
聽到這句話,韓申叫道:“萬老弟,可是你來了?”萬童松大驚,他想不到韓申他們這麽快就到了,本以爲天黑路不明,他們要明日趕路,哪裏想得到,這黑黢黢的,究竟來了!
姓方的聽此,一雙眼睛望去,正好看到韓申,大笑道:“還有官府的人來了,真是不錯,萬小兒,你還真是煞費心機,到底算計到我了。”
萬童松臉色紅染染的,道:“誰和你設計了?要打便打,就是你殺了我們,也休想得到一點消息。”
姓方的道:“我們雖然有怨,可到底無仇,你們萬家都是張天棄害的,怪得了我麽?”
吳二娘道:“如果不是你偷劍,豈能讓張天棄狂性大發?罪魁禍首,不是你是誰?”
姓方的道:“話雖不錯,可劊子手不是我,而是你們一直守着的張天棄。”
韓申聽如此,問道:“誰是張天棄?”李捕頭等人見到這陣勢,都是膽戰心驚,唯獨陸鎮面露異色,也不言語,兩隻眼睛骨碌碌的轉,不知想些什麽,這天黑如此,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他能帶路到這裏來,可見他極熟悉這條路。
萬童松道:“一派胡言!我們不找你算賬,你反而找上門來,今日你若是走了,我就愧對我萬家列祖列宗,也愧對我大姐!”話一說罷,四人同時夾擊,吳二娘袖中暗藏乾坤,她衣袖一揮,月光中掠影斑斑,如同狂風暴雨,席卷向姓方的。
“嘿啊……”韓申被吓得一哆嗦,隻要往後退,李捕頭一衆也是怕的發抖,隻有那陸鎮面色陰沉,絲毫不動。吳二娘嬌斥,另一隻袖子猛然掀起,又是百十根銀針射出,夜晚本就有些涼意,這些銀針透過月光,散發着淩厲,透露着殺伐,随着吳二娘的内力沖向那姓方的。
“萬箭穿心!”董霆忍不住叫道。
那姓方的也忍不住詫異,道:“好一個萬箭穿心。”一前一後幾百根銀針好似弓箭手射出的弓箭,但那速度和力道,卻不是弓箭能比拟的,正是‘銀月冷光如雨落,萬箭穿心豈能收?’
張孫兩人問是什麽,董霆道:“這萬箭穿心乃是四川唐門的獨門秘技,想不到唐門沒落,傳言這招也已經失傳,這裏竟然還有人會使。”孫太忠道:“唐門?我有個朋友,也是唐門中人。”
董霆搖頭道:“不可思議,看來這四人都是當年大名鼎鼎的人物,這女人叫什麽?”
……
陸鎮也大吃一驚,暗道:“神手川姬吳二娘,原來是他,失蹤了這麽多年,竟在這裏,不過唐門沒落,他也沒出來,看來這個人身份……姓方,這江湖之中姓方的高手……”
姓方的雖然吃驚,吳二娘這一招的确是殺機重重,一般人來,隻能幹看着受死,因爲這一招之下,沒有死角,不過這姓方的卻一點都不怕,他單手揮出,袖下絕強的勁氣連連沖開,好似銅牆鐵壁,那銀針一碰到袖風,原本驚人的力道就如泥牛入海,慢慢變得無力,‘嘩嘩嘩’頓時所有的銀針都掉落下去,傾耳可聞。不過這隻是前奏,後面的銀針接踵而至,排山倒海之勢,姓方的身形如同幻影,向後退開,不過這次的銀針卻好似鐵鑽一樣,他以内力撐起的屏障被一點點磨退。姓方的冷笑道:“神手川姬果然好手段,難怪當年唐則仁都說自己不是唐門第一高手。”
吳二娘沒有答他的話,隻叫道:“老賊,受死吧!”
“哼。看你是女流之輩,讓你兩招,還真以爲我拿你沒辦法了?”姓方的雙臂一震,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柄奇異青光劍,起手如電,快斬疾風,他身形幾個閃爍,銀針随着青光便應聲而落,每一根都被斬成了兩斷,每一根正好是從正中間斬斷的。吳二娘大驚失色,他隻知道這姓方的武功極高,卻沒想到高到這樣的地步,他剛才射出的第二輪銀針中,竟然在一瞬間被這姓方的全部一根不落的斬掉了。
這個人的劍法,可以說是天下無敵!
“這……”這回輪到陸鎮吃驚了,他實在沒有想到,局面會演變的這樣的地步。
孫太忠道:“這個……董大俠,你可知此人是誰?這樣的劍法不說無敵天下,至少也是獨步武林。”董霆也是極爲驚訝:“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劍法,他竟然一根不落的斬下了銀針,将最具威力的萬箭穿心這樣破了,實在……我想,當今武林中十大劍宗之首的謝維也未必有這等功夫,不妙呀!”
“糟了!”張自傳大叫,原來那姓方的早已知曉董霆救走二人,隻不過一時沒說,他剛一破吳二娘這絕招,二娘正是懊然受死,這樣的劍法,要殺他,簡直是萬軍從中取上将首級如探囊取物,再簡單不過,但是姓方的卻沒有再向他出招,身形一晃,朝着相反的方向掠去,正是董霆三人的方向。
萬童松三人都不知何意,但董霆卻猛然反應過來,雙手将二人一提,施展燕子門的‘火縱天山’,登雲踱步,腳下如同生起火焰,向上掠起兩丈多,腳底下的樹應聲被斬成兩半,轟然倒塌。
“嗯?”姓方的道:“‘火縱天山’,原來是燕子門的人。”
落将下來,董霆已是雙手發麻。剛才他用盡全力拉起張孫二人,根本沒機會防備,不過好在反應得快,沒被姓方的劍氣擊中,否則,三人絕沒有生還之理。姓方的說道:“這個偏僻的地方怎生如此熱鬧呢?”
董霆笑道:“熱鬧的很。”
“阿彌陀佛。”林中兩個和尚閃将出來,頭一個是個老和尚,卻未留胡須,後面跟這個精瘦的和尚,細眼鷹鼻,正是曹德貴,老和尚雙手合十道:“施主,你何必要如此。”
姓方的哈哈大笑:“我怎麽又如此了,這隻不過是我與故人之事,還牽扯到了少林,實在是有趣了。”這個‘有趣’,實在不知他是什麽意思。他看向張自傳:“快把劍給我,我也不要你性命。”
見他如此不忌諱,曹德貴問道:“什麽劍?”
姓方的道:“你這賊秃知道些什麽?别來管我的事情,普遠和尚,早就聽說你不在少林十多年,還以爲你死了,怎麽在這兒現身了。”此刻他的身子隐在月光陰影下,沒人看得清楚。
普遠老和尚驚道:“施主到底是什麽人?”
“你看!”他走進幾步,卻把那老和尚普遠吓了一跳,連連後退,幸虧曹德貴扶住,才沒摔倒,曹德貴急問道:“主持,這人是誰啊?”普遠低聲道:“大禍,大禍!”
“大禍?”曹德貴可聽不懂,于是說道:“請問先生……”姓方的打斷道:“賢侄,把東西給我,今日我不僅不殺你,而且會給你許多好處。”
張自傳叫道:“我不知道什麽劍,我爹隻是個常年生病的普通百姓,他哪有什麽劍?”
姓方的道:“萬小子,你看,不知道你們今天保不保的了他!”
普遠低聲道:“德貴,不要讓他傷人!”
姓趙的大喝而至,姓方的正要拔劍禦敵,曹德貴忽然擎出尖刀,從背後襲擊而來,董霆愕然,雖然這樣很爲人不齒,但對付這樣的高手,不用點卑劣的手段是毫無取勝的機會。
姓方的哼哼一冷笑,劍聲未熄,青光已至,曹德貴刀未砍下,就已察覺對方劍來,他惶然失色,想不到自己先動手偷襲,對方反而後發先至,他急忙橫刀抵擋。兩人拼過幾招,曹德貴心生一計,刀勢微變,要引他劍招偏左,給姓趙的創造機會,不過姓方的劍無孔不入,這一破綻自然順勢過來,他早已經看破,劍招從左擎右,曹德貴着急抵擋,手上慌亂,幾招下去,潰而連退,眼看就撐不住幾劍了。
董霆看出兇險,急抓着地下石子扔出,正要抵開姓方的這一劍,讓曹德貴緩過氣來。
姓方的果然分心,劍尖鋒芒一轉,将石子擊的粉碎。姓趙的手執鐵瓜錘,抓住機會,直朝姓方的頭頂砸落,姓方的腳上落地,急向上揚劍,不過此時那葛老六悄然臨近,身體俯沖在草地上,匕首旋轉似的割向姓方的腰部,這上下夾擊,幾乎是天衣無縫,趙葛二人各自拿出看家本領,幾乎就在這一瞬間,默契的好像同一個人使出兩招,姓方的腹背受敵,防上不能防下,防下必然又遭到姓趙的泰山壓頂的攻勢,就是這麽一個破綻,姓方的這等高手就要覆滅了?
吳二娘和萬童松心裏也萬分緊張,吳二娘道:“這便是他二人多年來合練的‘天地二極’。”萬童松松了口氣,笑道:“他死定了。”而吳二娘臉上卻沒有輕松。剛才四人鬥這姓方的都占不到好處,隻是因爲他看似輕松,卻不大意,而此時姓方的注意力在張自傳身上,後來又被曹德貴的偷襲激怒,姓趙的一個人他根本沒放在眼裏,而此時葛老六乘虛而入,和姓趙的在這突兀之間使出磨練了十幾年的絕招,姓方的武功再高,那也絕不可能輕松破解。
姓方的仰天長嘯:“好,是你們逼我的!”劍鋒青光越發濃烈,長劍舞動,好似龍騰風舞,轉瞬間姓方的被包裹在劍光之中。
“冬青滅。”劍光開始如同包裹的朦胧混沌,而随着姓趙的和葛老六的靠近,正是絕殺一刻,那混沌包裹猛然爆發,奪目的劍光照亮了整片樹林,劍氣激射,橫掃開來,所到之處,無不立折。
“躲開!他……”普遠大叫,聲音極爲惶恐。
陸鎮也叫道:“伏下!”忙将韓申按了伏倒在地,韓申實在吓得不輕,一張臉都快成了皺縮的瓜皮。
那劍氣向着四面八方毀滅性的掃蕩,萬童松沒有動彈,他的神色又開始變得不決絕,似乎要崩潰了,手中的吳二娘忍住淚水,他似乎早知道這個結果,将萬童松按了下去。這個人,當年的張天棄都戰勝不了,他們幾人,就算過了三十年,又能如何?
很平靜,衆人都不敢起身,空中傳來一聲冷笑,方圓半裏的樹木都被攔腰砍斷,連那房子也被摧殘的牆粉撲散,房梁倒塌,而人,消失了兩個。
屍骨無存!
萬童松聲音很低沉,帶着野獸一樣的憤怒,他在說話,但天地卻一片寂靜,張自傳想哭卻也忍住,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也不敢說話。萬童松腳步略微一動,青光從眼前掠來,驚落了兩片斷發。“啊……”吳二娘一聲輕哼,不過劍已經從他身體裏拔了出來,姓方的冷酷的笑容出現在萬童松面前:“我說過,這是你們逼我的。”
吳二娘看了一眼萬童松,又朝着遠方望了望,一句話也沒說,閉上了眼睛。
夜風吹起了他的衣角,他現在好似一個窮途末路的書生,如此潦倒,臉上也充滿了無助和絕望,擡起頭,他想再看一看張自傳,但劍已經直接從脖子上劃過,不是很痛,但卻很令人心涼,眼前的一切,随着眼睛閉上,再也沒有了。
“舅,舅……”張自傳哽咽着,孫太忠叫道:“張老弟,你……”張自傳最終還是忍不住,從孫太忠手中奪過刀來,那奇怪的東西掉落出來,孫太忠急忙拾在手中,張自傳發狂的喊叫,持刀就向姓方的砍去。他沒練過武功,卻怎麽能打過姓方的?姓方的卻不會殺他,一劍就将張自傳的刀斬斷,姓方的冷道:“快說,東西在哪!”
“你殺我舅舅,我要殺了你。”張自傳縱身直撲,‘轟’的一聲,姓方的一腳踢在他的心窩上,重重一擊,翻轉幾圈,滾落在地上。
姓方的笑道:“行,行,把你們張家人殺絕了,我也不虛此行。”
“慢!”普遠閃身擋在姓方的面前,說道:“方教主,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姓方的收起劍,道:“我不想殺人的,不過你也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曹德貴罵道:“你媽的,殺了這麽多人,還不想殺人,你是瞞的住天也瞞不住地。”
姓方的眼中忽然出現異色,道:“還有誰鬼鬼祟祟的躲在那裏!”劍氣随話語落下,不遠處的石頭應聲而炸,一個高高瘦瘦的猥瑣老道笑嘻嘻的走了出來,說道:“且慢且慢,老道叫東西。”
姓方的:“東西?我管你是什麽東西,既然你出來,那就受死!”
東西卻連推手道:“我可不是神青劍的對手!”
“算你識相!”姓方的看着老道神神怪怪,有些心疑,擺擺手道:“我以前發下誓願,絕不輕易殺傷出家人和方外人,你們快走吧,這是方某的私事。”
東西道:“方先生,我可不是來救人的,我是來報恩的。”
“報恩?誰與你有恩?”
“諾。”東西指着張自傳道:“我前些日子哄騙了他些銀子,也虧了這點銀子,我吃了頓飽飯,沒能餓死,所以要報恩啊。”
“嘿嘿。”姓方的道:“你還是要保他?”
“唉……”東西道:“我輩從來都是不和人動手的,方先生能賣我一個面子嗎?”
“面子?你的面子值什麽?”
東西手中捧出一張破紙,說道:“我這兒有一份東西,若是方先生看得上,我便用它來換這位小友的命,如何?”
姓方的哈哈大笑:“這天下寶貝,我大都是看不上的,你這個破紙,有什麽用?”
東西笑道:“東西有用沒有,那是要看人的,就比如老道,這破紙對我可沒用,揣在身上都多餘了,金銀珠寶這些對我則是夢寐以求,而方先生對那些金銀珠寶的俗物是看不上的,但這份東西,對你來說,應該算是無價之寶。”
“哦?是什麽東西,老道兒?”曹德貴問道。
東西鋪開破紙,道:“這夜裏看不清,不過好歹老道也看過,上面寫得是:‘神電有方,雲深不知。随心不動,龍騰八方,八方染紫,紫氣東來;澤被天地,雨潤萬方……’”
話沒說幾句,姓方的大叫:“夠了!”他的腿開始顫抖,問道:“你怎麽得到的?”
東西笑道:“一直在我這兒。”
“你……你……”他雙眼如神,向東西的方向看去。兩人并未相隔多遠,目光好似要透過黑暗,将他看得透透徹徹,不知道是什麽表情,隻聽淡淡的聲音:“這筆交易,我做了。”
東西哼的一笑,将破紙卷扔了過去,姓方接過,轉身道:“下次若再遇見他,就算是你,也保不了!”
“好走吧。”東西輕輕說道,将張自傳扶了起來,忍不住看了萬童松兩人一眼,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