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葉文玉收回風筝般放遠的思緒,發現已經淩晨兩點了,宿舍裏隻有她一個人,靜寂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到,窗外的一輪滿月,如同銀盤一般,悲憫地看着她。衛生間的水籠頭滴水的聲音放大到無限大,葉文玉在黑暗中驚恐得睜大眼睛,孤寂和冷清重新包圍了她,她害怕在夢中重逢林庭風,然後到處是血,到處是浮屍,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要睡覺了,葉文玉半坐在床頭,打開書本,強行睜着眼不知什麽時候,終于困極睡去,然而,一夜無夢。
第二天醒來時,是在手機的鈴聲中醒來的,她睜開眼睛一看,發現天色已經大亮,手機唱着歌兒在提醒她新的一天到來了,昨天晚上居然沒有做惡夢!葉文玉的心情莫名地好起來,她心想,肯定是因爲與文哥哥在一起太幸福,所以惡夢并沒有來騷擾她,看來,一個人隻要内心足夠強大,外面的人和事就影響不到。
是誰給她打來的電話呢?這麽早,會不會是媽媽?文玉愉快地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蔡文川打來的電話,不由眉眼彎彎如月牙。
她接通電話,将手機貼在耳朵邊,現在還是早上九點鍾,文哥哥這個時候打電話來,肯定是知道她一個人呆在宿舍裏非常無聊寂寞,所以忙着給她安排節目呢。
“醒了嗎?有沒有吵到你,我本想晚點打來的,但是你還記得嗎,昨天,荀教授約我們吃中飯。”是文哥哥溫和親切的聲音,如同陽春三月的風,人間四月的天,透過聽筒傳過來,溫暖着她孤寂的心。
她甜甜地笑了,立馬說道:“沒有,記得,立馬。”因爲高興,說話有些語無倫次了,她想說接到他的電話她很高興,他并沒有吵到她,她記得荀教授昨天約請他們吃飯的事情,她立馬起床,她還快樂地想起,昨天看到老教授的時候,老人家誤會她是文哥哥的女朋友呢,文哥哥好像也沒有急着否認。
這樣一想着,便更加高興了,哈哈,兩情相悅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呢。
蔡文川笑道:“那好,穿好衣服就出來吧。”
葉文玉愣了愣,有些不相信,難道此時此刻,他在她的宿舍外面?
她想在電話裏問他,結果那邊大概以爲她要穿衣起床,很體貼地挂了電話。
葉文玉隻好匆匆起了床,穿上衣服,拿起漱口杯想去衛生間刷牙時,經過窗台,她掀起一角窗簾,果然,就看到蔡文川拎着一個袋子站在女生樓的香樟樹下,他好像已經等候她多時了,因爲在不停地将身體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大概有些疲倦了。
發現了這一點,文玉立馬歡呼一聲,飛快地洗臉刷牙,鏡子中的少女皮膚雪白,眼睛仿佛星星般發亮,兩腮紅粉绯绯,氣色好得出奇,那是愛情的力量。
不過,看到鏡子裏自己化上去的胎記,有些模糊了,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重新畫上胎記,并且戴上了口罩,才出門了。
關于自己臉上胎記的事情,文哥哥好像并不在意,另外,整個校園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如果突然擦去臉上的胎記,她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釋,暫時,她也沒有想解釋的心思,她仍然害怕在某個時刻重逢林庭風,都說顔值代表一切,長得醜的人是沒有愛情的,所以臉上的胎記是她的保護色。
這樣思着想着便出門了,蔡文川對她招手笑笑,她便像一隻快樂的小鳥,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他的面前,她很想撲到他的懷裏去,可是想想這是學校,他又是學校的老師,隻好拼命控制住了自己。
每當想起兩個人的身份,以及大學校園不成文的規矩,她就熱切盼望着自己快點畢業。
“給——”蔡文川遞給她一杯熱騰騰的豆漿,還有一袋小籠包,葉文玉心中溫暖,他居然體貼到将早餐都替她買好了。
嗚嗚,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她吃着早餐,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對他問道:“你自己吃早餐了嗎?”
他笑道:“吃過了。”
葉文玉點點頭,她确實餓了,睡了一個懶覺,如今吃到香甜可口的早餐立馬覺得幸福滿懷。
蔡文川看她一眼,臉上有點紅,思量着說道:“昨天晚上,你,有沒有,怪我?”聲音輕輕的,像一個夢。
不知道昨天晚上她怎麽過的,總之,送她回宿舍後,回到自己的家中,他做了一個春夢,夢中都是他與她在一起的親熱畫面,想想那些畫面,現在仍然臉紅心跳,身體發熱。
葉文玉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不由笑了起來,輕輕說道:“沒有啊,我現在很感激你呢,我可是要努力學習,順利畢業的,不想有什麽負面的東西,影響到我,也影響到你。”
昨天晚上,她确實因爲恐懼任性又自私了,現在想想,如果真的在文哥哥那裏留宿,這件事一旦被校方知道,就算兩個人沒有發生什麽,對于文哥哥的前途肯定會有影響,校方會認爲他的師德有問題。
蔡文川點點頭,凝視着她,輕輕地解釋說道:“等你畢業就不用顧慮這些東西了——”
她也笑着點點頭,表示自己十分明白。
吃完早餐,葉文玉看到蔡文川帶着她往校園外面走,不由愣了,對他問道:“現在我們去哪裏?”
蔡文川對她笑道:“現在是國慶,各大商場都在打折,我帶你去買些衣服。”
文玉搖搖頭,立馬說道:“不用了,我有衣服穿,再說,你前陣子才送我加拿大鵝呢。”
“一件衣服怎麽夠,女孩子要衣服多多。”
他寵愛地看着她,堅持着要帶她去買衣服。
文玉看他穿着白襯衫,襯衫上面罩着一件學院風的灰色毛衣背心,下面是淡藍的仔褲,稱得他的雙腿無比欣長筆直,簡潔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卻十分好看,她笑道:“文哥哥,我要向你學習,簡潔就是美。”
蔡文川隻好對她說道:“那你陪我去逛街吧,我想給荀教授買點禮物,總不能空手去人家吃飯吧。”
葉文玉想想也有道理,兩個人便去逛商場了。
雖然文玉堅持着不要他買衣服,蔡文川還是給她買了五件秋裝的新款,一件卡其色的風衣,一件黑色的衛衣,一件白色的毛衣,還有兩條仔褲,衣服質感很好,都是商場的大品牌,蔡文川的品味很好,文玉拿在手裏,又幸福又不安,幸福是他那樣寵她,不安是愛要平等,一味地收他的禮物,她又如何回報?
唯一的辦法,就是以後自己要盡量多打幾份工,拼命賺錢,回贈他禮物才行。
總之,蔡文川像家人一樣,對葉文玉呵護備至,然後,他給荀教授買了兩條上等的好煙,他對她笑道:“荀教授最喜歡抽煙。”
葉文玉思量着說道:“吸煙有害健康,送煙不大好吧。”
蔡文川笑道:“沒關系的,他女兒要送他禮物,他都要她送煙——”
哈哈,文玉大笑起來,想着荀教授真是可愛的老頭。
文川頑皮地道:“再說,我們也不是他的兒女。”
葉文玉笑笑,隻得作罷。
逛完商場,兩個人便去荀教授家,果然,當蔡文川遞上禮物時,老教授特别高興,他拿着煙反複看着,愛不釋手,樂呵呵地對蔡文川說道:“唉呀,小蔡,你真是個孝順的孩子!買這麽好的煙給我抽,我不知多高興呢。”
文玉還是覺得吸煙不太好,試着說道:“教授,我們也隻送這一次,吸煙有害健康。”
沒想到,荀教授說道:“不礙事,吸煙緻癌我知道的,但是喝茶防癌,我抽一枝煙,就喝一杯茶,治愈了。”
啥?文玉真是絕倒,教授這邏輯真是讓人歎服。
老教授笑眯眯地說道:“前天去體檢,身上除了肺好,其它地方都不好,可見對于我來說,吸煙有益健康。”
文玉和文川聽得直笑,教授也被自己逗樂了,哈哈笑幾聲,才關心地問蔡文川:“國慶有沒有回去看你爸媽,記得也給老人家買些禮物。”
蔡文川原本笑着的臉僵了僵,這變化的神情,看在葉文玉的眼裏,不由内心升起了問号,爲什麽提到文哥哥的父母,他臉上的神情就如此古怪?蔡家搬家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蔡伯父和蔡伯母,在童年的印象中,兩個人都是老實本份的好人,一家人和和睦睦,父慈子孝的,難道兩家分開後,蔡家發生了什麽大事嗎?
葉文玉努力回想着上世的種種,因爲上一世,她不願意和重逢的蔡文川多打交道,所以每次蔡文川來找她,想與她見面,都被她回絕了。
林家又是有錢有勢的高門大戶,她生活在林庭風的羽翼下,别說一個清貧的大學老師,就是一個軍隊,也難以靠近,對于蔡家在他們兩家分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并不知情。
“來來,小姑娘,叫什麽名字?”葉文玉陷在沉思中的時候,荀教授的妻子已經親熱地拉住了她的手,慈愛地誇獎道:“小姑娘長得真漂亮,文川,我們很喜歡她。”
葉文玉的臉龐紅漲起來,這這,怎麽有點醜媳婦見公婆的味道。
她偷偷看了一眼蔡文川,他在那裏微微地笑了,臉上也有一點紅。
她隻好恭敬地回答道:“師母,我叫葉文玉,樹葉的葉,文章的文,美玉的玉。”
“好名字,聽這名字就知道出自好家庭。”師母連人帶名字都很喜歡。
葉文玉看蔡文川一眼,輕聲說道:“是文哥哥幫我取的。”
“文哥哥——”兩個老人相視一笑,葉文玉沒來由一個大紅臉,人前叫得那麽肉麻,呃——
蔡文川也笑了,看到文玉的一張臉仿佛冬天豔麗的晚霞,知道她發窘的原因,不由笑到咳嗽,他手握成拳頭咳嗽了兩聲,文玉在一旁看到發癡,文哥哥咳嗽都這麽清雅好看,文川解釋道:“老師,師母,我和小玉是一塊長大的,以前我們家是鄰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