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蔡文川猛地想起傍晚時,她突然好像生了大病,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内心原本傾斜的天平就更加傾斜了。他有些顫抖地張開嘴唇,想答應下來,可當他擡起頭時,看到了對面大樓的燈光,誰說大學校園假期内沒人,還有很多學生沒有回家,也很多教師呆在自己的公寓内!
不能因一己之私,毀了她的前途!
因此,蔡文川原本出嘴的一句“嗯”,硬生生地變成了“不行!”
葉文玉急了,對他問道:“爲什麽啊?”
蔡文川對她費力地解釋道:“你還是學生,如果在我的房間裏通宵不歸,被人知道,影響會很不好——”
葉文玉根本不在乎,蔡文川看得比天還要重要的名譽前途對于她來說,此時此刻,和半夜的惡夢以及惡夢驚醒的孤苦無依來說,都算不得什麽,她向前一步,主動地撲進了蔡文川的懷裏,并且伸出雙手,緊緊地摟抱住他的腰。
蔡文川沒想到葉文玉會如此大膽,他震驚得一動不動,隻覺得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周身的血液卻在嘯叫着奔走,腰間的火苗在不停地發射。
身體顫栗,内心有極大的震蕩感。
房間仿佛随時會着火,懷抱裏軟玉溫香,她白皙異常的秀麗在他的胸前輕輕摩擦着,臉兒碰到哪裏,哪兒就仿佛有火苗竄出。
蔡文川的嗓子仿佛在冒火,他定了定神,用盡所有的克制力,将葉文玉從懷中推開,拉起她的手就往外面走:“我送你回宿舍。”
葉文玉的自尊使她不能再堅持,低了頭,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回宿舍去了。
火一般的激情經外面的冷風一吹,終于安全地平息。
等到回宿舍躺下,關了燈,在黑暗中,葉文玉冷靜下來,想起之前堅持着要在蔡文川那裏留宿的種種,不禁羞紅了臉頰,與此同時,又無比感激他的理智。
如果不是他堅持,她今天晚上在教師公寓留宿,也許很快的,有關她作風不檢點的謠言就會傳得沸沸揚揚,“師生戀”、“濫交”,“睡服導師”等等髒水都會潑到她身上,到時恐怕要被學校開除了!
想到這裏,葉文玉不由後背起了冷汗,這一生的初心可是要順利地畢業,找份好工作自食其力的!
她差一點忘了!
在古井般的寂靜與黑暗中,葉文玉如同烙餅一般,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她害怕會有惡夢纏身。
今天無意中遇到姜志明,讓她想起之前的種種,姜志明很可能是一個危險的信号,他的出現,意味着上一世的種種可怕的人和回事會絡繹不絕地登場,将她現在的幸福生活毀得亂七八糟。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上世與林庭風第四次遇見的情景。
在前世,葉文玉與林庭風在第三次見面時,自始至終,葉文玉一直很想問他的電話号碼,加他的微信好友,然而,她害怕緊張,不敢主動問起,而他呢,好像并不願與她多聯系似的,既不主動問她的電話号碼和微信号,也不将自己的号碼告訴她,所以,等到林庭風最後送她回宿舍的時候,看到他開着車離去的背影,葉文玉才猛地發現,已經第三次見面了,她卻沒有他的電話号碼!她聯系不上他,也不知去哪裏去找他,而他,可以想找她随時可以找到她,因爲他知道她是Q大的學生,可他,好像并不會主動來找她似的,所以他們能不能再見面,一切都靠命,靠運氣。
葉文玉莫名地想起一首流行歌“在有生的瞬間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運氣。”
但願她的運氣還沒有餘額告急,她還能再見到他——
葉文玉仍然堅持着每天上學打工的生活,但是她知道,不管林庭風對于借她錢的事情持一種什麽樣的态度,她是一定會還他錢的,而且,希望在未來見面時,她能以一個更好的形象出現在他的面前,而不是令人無地自容的陪酒女郎!所以第二天,她去酒店辭職了。
然而,當她去酒店準備辭去服務員的工作時,酒店經理卻極力挽留她,因爲她出衆的外表,經理有意将她栽培爲五星大酒店的台柱,緻力于将她打造成禮儀小姐中的頭牌,也就是他們酒店的金字招牌,她對經理說:“我不幹服務員了。”經理笑得像一朵花,對她熱情地說道:“對,不能做服務員了,太浪費人才了,葉美女,我吸收你加入我們酒店禮儀小姐的隊伍,我會叫人好好栽培你,我告訴你哦,我們可是五星大酒店哪,當禮儀小姐,工作輕松,待遇高,可以有很多機會認識S市甚至全國的權貴要人,這可是許多女孩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呀——”
葉文玉安靜地站在經理對面,對着他的滔滔不絕報之一笑,禮儀小姐工作輕松?陪着各色男人喝酒這叫工作輕松,事後酒精嚴重過敏,害她去醫院吊了一晚上的點滴,這叫輕松?禮儀小姐可以有很多機會認識權貴?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天陪酒時的男人,一個個謝頂大肚中年發福滿面油光眼睛色眯眯手腳不規矩到處開黃腔滿嘴噴酒氣,這樣的權貴避之唯恐不及,誰會上趕着去巴結認識,當然,林庭風林總除外——
因此,葉文玉突然打斷酒店經理的話,幹脆地說道:“經理,我還是不當禮儀小姐了,謝謝你的看重,我是學生,應該以學業爲重。”
不管接下來經理怎麽苦口婆心地勸說,葉文玉堅持己見,最後,經理認爲她是傻,爛泥扶不上牆,揮了揮手,結了剩下的工資,叫她麻溜地滾出酒店。
葉文玉高高興興地走了。
然而,不做酒店的服務員了,生活卻需要繼續下去,每一天都需要花錢,無奈之下,葉文玉隻好又找了一份周一到周五晚上的家教,總共是三份家份,一分是周六的,一份是周日的,這一份是周一到周五晚上的,而且這份家教有些晚,因爲現在的家長都削尖了腦袋想要孩子成龍成鳳,所以她教的小學生必須在學了鋼琴,到晚上八點才能到她這裏補習語文,從八點到九點,一個小時,等到她收拾手袋,從雇主家出來,基本上已經九點半左右了,每天晚上如此。
累不累?當然累,疲倦如同沉重的鉛塊,天天壓在她的頭上,她的胸口上,她的背上,可是她要自食其力,沒有任何人幫稱她,她隻能負重緩行。
有時候,從外面風塵仆仆地回到宿舍,室友們已經躺在床上玩着微信或者手機遊戲,而她卻累得渾身的骨頭好像散了架,雙腳像灌滿了鉛一樣沉重,四肢酸痛,腦袋沉沉,兩廂對比,她就苦不堪言,一個人在衛生間洗漱的時候,她就想流淚,然而,聽說一個人流淚隻會更加抑郁,事實上,她經曆過幾次,發現确實是這個結果,後來,她就不哭了,咬牙堅持着,每天,她都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可是每一天,她都苦苦堅持着。
看到她一個學生,身兼三份家教,她的室友有完整的家庭,有父母疼愛,無法理解,因此,嘲笑她爲财迷,想錢想瘋了。
對于這樣的誤會和嘲笑,葉文玉也不想解釋,如果說出自己無家可歸孤苦無依的真相,她們可能會更加看不起她,因此更加嘲笑她,所以她沉默了,甚至出于一種自我保護的考慮,她和室友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這樣,在室友的心裏,她就顯得清高不可一世,漸漸的,她成了宿舍裏被集體排斥的那一個。
葉文玉不想面對這樣的局面,然而,她被殘酷的生計所苦,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排擠被鄙視,心裏着急,卻無能爲力。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着,日複一日,天複一天,一轉眼,從夏天進入秋天,天氣越來越冷了,小風刮在身上,如同刺骨鋼刀,而她,卻沒有一見厚衣服抵禦寒冷,她想給自己買一件新的棉衣,卻舍不得錢,天也黑得越來越早,從做家教的雇主家出來,夜色,簡直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馬路上也見不到幾個人,“路人行人欲斷魂”的感覺,昏黃的路燈光,整條街有時候隻有她一個人形影相吊的獨行,這樣的場景,簡直讓人害怕。
因爲許多新聞上的案例告訴她,年輕美麗的女孩,一個人走夜路,會發生危險!
她不想走夜路,她也想,像她的室友一樣,成天地窩在學校,不是教室就是宿舍,絕對絕對安全的地方,可是她不出來賺錢,她下個月就沒有飯吃。
所以雖然害怕,葉文玉也隻能咬着牙堅持着。
這一天晚上,果然出了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