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她的文哥哥
“嗳——”蔡文川含笑應了一聲,可是看到女孩突然湧現的眼淚,如同打開的水籠頭一般,沒完沒了,他不由有些意外,雖說是久别重逢,可是用得着哭成這樣嗎?是不是有點太誇張,還是說面前的女孩兒,也像自己一樣,對他用情至深?一時之間,蔡文川的内心又驚喜又感動,還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葉文玉是因爲想起前世的種種,才這樣悲喜交織的。
蔡文川迷惑了一會,自以爲是的想明白了,他心想,她肯定是過得太苦,所以看到他,才會這麽激動吧,一個年輕的女孩,才19歲,一夜之間突然被告知沒有家,沒有錢,其實小玉的人生一直都很苦,整個童年,青少年時期,與單身母親相依爲命,過着清貧的生活,很多人說,長大了就好了,可是現在她滿了18歲,成年了,結果命運都告訴她,你未來的生活更苦!同年齡人的小孩還在天天捧着手機玩,天天想着買哪些漂亮衣服,去哪逛街呢。
因此,他伸出手,輕輕地握了握葉文玉垂在身側的小手,立馬如同觸電一般,手心一片滾燙,他隻好微紅着臉閃電般松開,定了定神才對她說道:“沒事了,我知道你的事情,你媽都跟我說了,有文哥哥在,你不要着急。”
聽到這裏,葉文玉愣了,她擡起頭來,停止哭泣,心裏有震驚和恥辱,難道她媽主動打電話給文哥哥,将她家裏的情形都對他說了,讓他照顧她?可他家與她家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甚至連親戚都不是,如果媽媽真的這樣做了,有點太過分吧。
文玉想到這裏,一顆心如同石子般,一個勁往下沉。
蔡文川對文玉說道:“我們邊走邊說吧,站在這裏,别人老看着我們呢。”葉文玉才發現确實很多人看着他們,凡是路過的學生,一旦發現她和文哥哥的存在,就會駐足不前,然後對着他們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這是什麽緣故?爲什麽他們兩個好像舞台中心的明星?
葉文玉有點想不明白了。她的内心升起一個大大的問号。
她有話要問文哥哥,兩個人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面,所以也想多聊聊,因此,葉文玉點點頭,兩個人便沿着玉蘭樹組成的林蔭小路慢慢地走着,彎彎的月牙也跟着他們,并且在他們身旁投下長長的影子,女貞花組成的綠色灌木叢排成整齊的兩排,一切都靜悄悄的,但是不時有麻雀或者杜鵑之類的鳥兒從灌木叢中飛出來,一切都美好極了。
葉文玉按捺不住内心的猜疑和不安,等到兩個人走到人迹偏少的地方,看到四周沒有人圍觀他們了,她停下腳步,叫了一聲:“文哥哥——”
蔡文川停下腳步,轉過身微笑着看着她,他是那麽溫暖,單單是站在她面前,就讓她如沐春風,葉文玉鼓起勇氣對他問道:“我媽給你打電話了?”她的心中惴惴不安,如果媽媽真這樣做了,她要對媽媽有意見了。
蔡文川笑了起來,對她說道:“沒有啊,我估摸着你要上大學了,所以找到你爸媽的電話打過去問了,我才知道你考上Q大了啊——”事實上是他無意中從父母的閑聊中聽說她母親再嫁對她不聞不問才發誓一定要找到她的。
葉文玉聽到這裏,腦袋裏“嗡”的一聲,她呆了一呆,看了蔡文川一眼,見他正微笑着凝視着自己,不由臉上突然熱辣辣起來,因此,迅速地低下頭去。
天啊,他話裏的意思是,他一直在關心她,關注她?
她與文哥哥一塊長大,他比她大十歲,所以從小到大,都是他在照顧她,讀幼兒園的時候,很多次,媽媽在廠裏加班沒有空接她,都是文哥哥像個小大人一樣接她回家的,讀小學的時候,媽媽沒什麽文化,無法幫她輔導作業,都是讀高中的文哥哥幫她輔導的,讀初中的時候,文哥哥讀大學去了,可是他一有假便會回來看她。
爸媽離婚得早,她隻有媽媽一個家人,可是在她的心目中,文哥哥是她除了母親之外最親的人,比家人還要重要。
她從小就喜歡他,甚至在心裏一遍遍地許願,等她長大了就要向文哥哥告白,如果文哥哥也喜歡自己,她就要嫁給他。
她原想着有文哥哥陪伴的日子會天長地久,直到她長大,可是在她讀初二的時候,蔡家搬走了,文哥哥與她依依不舍地話别,後來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聽媽媽說蔡伯伯找了一份高薪的很好的工作,所以搬家走了,她想打電話給蔡伯伯,想知道文哥哥的消息,可是媽媽說有一次她給蔡伯伯打電話,蔡伯伯剛接通電話就挂了,她說:“他家現在有錢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下流,肯定是嫌棄我們窮,有錢人不願意搭理窮朋友的,小玉,你不要再打電話了。”
葉文玉就很傷心,可是她堅信文哥哥不是那樣的人,絕對不會忘記她這個窮朋友,可是媽媽的話最終還是對她産生了影響。她最終沒有給蔡伯伯打電話,後來,蔡家的聯系方式,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在葉家失蹤了,兩家徹底失去了聯系。
因此,接下來的六年裏,葉文玉與蔡文川失去了聯系,直到今天,他主動來找她,出現在她的世界裏,她才再次見到他。
至于上世,她都是在大二的時候才與蔡文川取得聯系的,那時候,她已經是林庭風的女人,又知道他的真實情景,虛榮現實的她明知小時候自己愛的是他,也向現實低頭,選擇了林庭風,後來更是悲劇疊出。唉——
總之,前世是她對不起他,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回報他!
蔡文川不知道葉文玉内心所想,他站在玉蘭樹下,低着頭,溫和地看着她,對她笑道:“我找了很多人,我爸媽說,搬走很多年,沒有你們的聯系方式了,我隻好去了從前我們住的地方,去找你媽媽,結果聽鄰居說你媽把房子賣了,再嫁人了。”
葉文玉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她的心裏掠過陣陣暖流,爲了取得她的聯系方式,他甚至跑到從前的老家去。而她呢,她想聯系他,卻一直什麽也沒有做過。
他說他隻是給她媽媽打了一個電話,他用閑話家常的語氣說出來,可事實上卻是花了許多心血。
如同泉湧一般的淚水模糊葉文玉的視線,她不敢擡頭,害怕文哥哥看到,可是她的内心是感動歡喜的,有一個人這樣地關心自己真是幸福啊,特别是她現在在這樣的一個悲慘的情形下,沒有了家,沒有人愛,爲生活所困——
葉文玉垂在身側的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她心想,這一世,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今天的情形,文哥哥,分别這麽多年來,謝謝你還這樣關心我!
蔡文川對她繼續說道:“我很意外,擔心你。”說到這裏,他内心一陣心疼,一個年輕的女孩兒,剛剛高中畢業考上大學,正是人生放松玩樂的時候,卻在一夜之間失去家失去經濟支援,任何人聽到這樣的故事,都會心疼這個女孩。
葉文玉快速地擦掉淚水,擡起頭來,在月光下笑了笑,說道:“謝謝,其實沒什麽,挺好的。”
蔡文川沉默了一會,繼續說道:“我害怕你中斷學業,想着無論如何要盡快找到你,可我沒有你的電話,我想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你爸媽,我向老家的鄰居要了你爸媽的電話打過去。”
葉文玉努力地笑着,靜靜地聽着。
這是一個漫長的曲折的尋找過程,可是他卻說得雲淡風輕。
蔡文川看着文玉,眼裏都是心疼,他諷刺地笑了一下,對她說道:“打給你爸吧,他壓根不知道你媽再嫁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你已經考上Q大了,他說,小玉不是還在讀初中嗎,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葉文玉内心一陣針紮般的難過,是,她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她有父親,可也等于沒有,他已經忘記她的存在了,這些年,也沒有盡過一絲一毫作父親的責任,可是她仍然燦爛地笑着,裝作不介意地說道:“我爸吧,重新組建了新的家庭,後來又生了一個兒子,現在的人,生活都不容易,聽我媽說,我爸将近四十歲才生這麽一個兒子,寶貝得不得了,爲了養這個孩子,天天在外面打工,據說還打幾份工,很辛苦的,他也不容易。”
蔡文川默默地聽着,内心一陣溫暖,他心想着這女孩真好,心地那麽善良,她父親已經忘記了她,對她不聞不問,她卻不但不怪罪他,反倒能體諒他的種種難處,她有一顆金子般善良的心,真是一個好姑娘。
這時候,一陣夜風吹過,吹亂了葉文玉的青絲發,有幾縷吹到前面去了,散亂在她雪白的小臉上,蔡文川控制不住地伸出手,輕輕地替她攏到耳後去,對她輕聲說道:“頭發亂了。”
他欣長潔白的手指擦過她白嫩異常的臉龐,擦過的地方一片火辣辣的燙,他的指尖在顫抖,心也在顫抖,甚至頭頂的月亮也在顫抖,他不知道是因爲久别重逢,還是因爲他們都長大了,所以他對她的情愫自然地發生了轉變。
她的心怦怦狂跳,可是内心很甜蜜,如同嘴裏含着糖,文哥哥還是像從前關心她,他替她攏頭發的樣子那麽熟稔,好像他還是個高中生,而她還是個小學生,沒有長大一般。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青梅竹馬的長大,隻要站在一起,哪怕什麽話也不說,内心也充滿歡聚的種種歡喜。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兩個人才清醒過來,彼此都紅了臉,蔡文川才回過神來,隻好咳嗽一聲,快速地将手背到身後去了。
他繼續說道:“無奈之下,我隻好給你媽打電話,總算要到了你的聯系方式,我才知道,你媽爲了嫁人,把房子賣了,重新買了房子,爲了買房,她甚至連大學學費都沒有給你留出來,你媽她,她——”
蔡文川因爲氣憤,已經漲紅着臉,說不出話來,這樣奇葩不負責任的父母,他這是平生第一次見到!他又震驚又氣憤,一個才19歲的女孩兒,一夜之間失去家,沒有一分錢,剛剛高中畢業,要去讀大學,居然父母對她不聞不顧,就這樣将她抛棄,他真是從來沒有見過,不不,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要知道有多少這樣的棄兒走上歪門邪路,有多少這樣的女孩中斷學業,Q大啊,全國最好的大學,誰家的孩子要是考上Q大,父母都是敲鑼打鼓地送他們上大學,葉家倒好——
當時,與葉文玉通電話的蔡文川氣得說不出話來,葉媽媽開始吐苦水,對他說道:“小文,我也沒辦法,我真的苦了半輩子了,小玉現在隻能靠她自己了,我知道她可憐,小文,你從小對小玉好,你有時間去大學看看她,幫幫她。”
蔡文川還能說什麽,隻好要了葉文玉的電話,向葉媽媽确定了葉文玉的大學專業,然後挂斷了電話,他打她電話沒打通,隻好找到商學院,向新生報到的負責人打聽小玉的消息,終于問清楚了她住的宿舍,然後直接找到宿舍裏來,才找到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