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五十)
蔡文川剛剛走出辦公室大門,回身關門時,就看到葉文玉沿着走廊慢慢走過來。
她仿佛瘦了許多,如同紙片人一般,仿佛微風輕輕一吹,她就會吹倒。
蔡文川看着這樣的葉文玉,内心充滿罪惡感。
她的面色很平靜,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但是蔡文川内心非常不安。
他再一次傷害了她,這一生,他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小玉。
這些天忙着林家的事,他甚至都沒有想起過葉文玉,如今看到她主動來找自己,他才想起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女朋友。
走廊裏很幽暗,很寒冷,兩個人面對面的站着,彼此誰也溫暖不了對方。
此時此刻,看到面色蒼白的小玉,父親的責罵又如同雷聲般,在他的腦海裏響起:“你怎麽向小玉交代?!”
這樣的責罵,如同一記記長鞭,抽在他的身上,讓他愧疚。
沒錯,蔡文川痛苦地想,他确實要給小玉一個交代。
葉文玉靜靜地走到蔡文川面前,對他搭讪着說道:“要出去?”她努力想讓自己臉上浮現出笑容,但内心其實并不想笑,因此,這個笑容很扭曲。
蔡文川心急如焚,隻得點了點頭,無論如何,他必須找到林庭月,确保她不在外面過夜。
葉文玉靜靜地看着蔡文川,一顆心如同小石子,急速地往深谷裏墜去,原以爲兩個人在一起,可以互相救贖,後來發現誰也救不了誰。
蔡文川的内心充滿罪惡感,但是現在,是到了結束的時候了,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雖死無悔。
愛林庭月這件事,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知了的幼蟲,在地底潛伏了十幾年,如今終于鑽出地面,看到了光明和希望。
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不能再錯過了!
因此,去意己決,不問理智不問邏輯,不問是非黑白,隻問感情,隻問心中想要,他張了張嘴,鼓起勇氣說道:“小玉——”
然而,當他擡起頭來,迎上葉文玉黑白分明如同秋水般清的眼睛時,他又呆住了。
罪惡感如刀一般攪着他的心。
他說不出口,她什麽錯也沒有,卻要承擔傷害,而且他清楚地記得,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傷害她了,如果開口提出分手,那麽便是第二次傷害!
他真該死!
小玉是一個可憐的女孩子,她甚至比林庭月還要可憐,小月至少還有一個林家大小姐的身份,前半生過得無比風光,而且小月有他一直深深地愛着她,但是小玉呢,她從小就什麽都失去,而且長大後,什麽都沒有。
蔡文川内心痛苦,他擡頭又低頭,一張俊臉漲成豬肝色,分手的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無論如何,他說不出來。
舌頭在那個瞬間,仿佛被剪了。
葉文玉看到蔡文川痛苦的樣子,知道他内心在糾結什麽,她微微一笑,對他大度地說道:“文川,我們不合适,分手吧,你好,我也好。”
既然他注定不能愛她,那麽,就放他自由吧,這是她今天主動來找他的原因。
聽到這裏,蔡文川内心一陣放松,他自由了。與此同時,湧上心頭的,是濃濃的感激。
他擡起頭來,紅着眼珠看向葉文玉,眼眶有點濕,想着多麽好的一個姑娘,知道他向往自由,便主動地放他自由,知道他難堪地不好意思提出分手,便主動地提出分手。
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像黃金一般珍貴。
是他沒有福氣,是他配不上她的好。
他喃喃地說道:“小玉,對不起。”眼睛充滿愧疚,與此同時,手上握着手機,不停地移動左腳右腳,明顯急着離開。
葉文玉知道他的意思,對他快速說道:“不用說對不起,以後大家都是朋友。但是我還是要勸你一句,對于林庭月,你要冷靜點,如果她真的愛你,你和她在一起,我祝福你,你一定要分清楚,她和你在一起,是真的愛你,還是别的原因——”
蔡文川一呆,内心湧起一陣感動,他點點頭,鼻子長時間發酸,一會,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林庭月打來的電話,便立馬對葉文玉說道:“小玉,我有急事要先走。”
葉文玉知道多半是林庭月打來的電話,林庭月是蔡文川的勾魂使者,隻有這個電話響起,蔡文川就魂不守舍,心急如焚,這樣的神情表情,上次,她在圖書館看到過,這次,也看到了。
她點點頭,讓開身子,蔡文川像一陣狂風似的匆匆離去。
葉文玉站了許久,如果一根電線杆子,不過很奇怪,當她挪動腳步,決定回去的時候,她居然也沒有很難過。
現在她終于明白了一個道是,看來感激不是感情,感情也永遠成不了愛情。
她放他自由的同時,自己也獲得了自由。
蔡文川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外面,才着急地接起林庭月的電話,手機裏立馬充斥了林庭月的哭聲,抽抽嗒嗒,就像一個小姑娘,她小時候也是這樣哭的,帶着沉重的鼻子吸氣的聲音,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改掉這個毛病。
久遠的回憶讓蔡文川覺得内心溫暖美好,他一直想守護的,就是這種感覺吧,所以才執着的抓在手心,不放手。
他急切地問道:“你在哪裏?”
當時夜色如盲,冷風吹在身上,如同冰水澆頭,他一顆心焦急如焚。
林庭月帶着哭腔回答:“你家。”
什麽?蔡文川呆了呆,這個答案讓他什麽意外,一個小時之前,他剛剛從自己的家裏回來,哪裏有林庭月?
夜色吹過樹梢,黑色的樹木搖動着,如同跳舞的幽靈。
他生氣道:“你騙人,今天一整天,我一直在家附近找你,一個小時前,我還在自己家裏吃飯,我怎麽沒看到你。”
林庭月微弱的聲音響起:“在你房間。”
什麽?蔡文川愣了,停止了責罵。他相信這是真的,因爲小時候,林庭月一碰到委屈,就會跑到他的房間裏,躲在他的被子裏哭泣,可是以前,她可以爬上那棵香樟樹,然後沿着那棵巨大香樟樹的枝桠跳進他的房間,現在那棵香樟樹被砍了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