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二）
蔡文川對葉文玉突然說道：“知道我父親爲什麽會突然腦溢血嗎？是氣得，被我氣得！”他的眼睛紅紅的，語氣充滿懊惱和自責，還有憤怒和不甘。
聲音瑟瑟發抖，如同風中的蛛絲。
葉文玉沒有做聲，她其實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争吵，她都看見，也全部聽見了。
如今一幕幕，如同電影的蒙太奇畫面，都在她的腦海裏呈現。
蔡文川看着她，嘴角泛着苦笑，心中仿佛布滿枯葉，他對她問道：“小玉，你覺得我做得對不對？”聲音帶着顫抖，如同風中的樹葉，隻覺得整個人仿佛泡在中藥水裏，苦得無法形容。
葉文玉點點頭。
原本神情暗淡的蔡文川眼睛一亮，心中一動，臉上終于有了笑意，他欣喜地看着她，有些激動地說道：“你也覺得我做得對？！”原本彌漫在嘴裏的血腥味，突然淡去了許多。
葉文玉原本眯着眼睛站着，現在突然擡起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一潭秋水，她直視着一臉愁苦蒼白的蔡文川，對他問道：“文川，你還想一起去看電影嗎？”聲音很輕，但他肯定能夠聽得見。
這是她第二次向他提出一起看電影的邀請了。如果他再拒絕，她隻有另想他法了。
蔡文川眼裏有狂喜，整個人仿佛突然打了興奮劑，渾身的血液在嘯叫着奔流，他征征地看着她，原本蒼白的臉突然泛起紅暈，他的臉上有一種複雜的柔情。有意外，有歡喜，有愧疚，有慌亂，他似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這幾天，他的心路曆程确實發生了很多次轉折，學成歸國，當上教授，在醫院看到林庭月對姜志明死心踏地的一幕，他知道自己要及時清醒，才能盡早解脫，因此，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葉文玉，對她好，希望兩個人可以複合，重新開始，在他的父母熱力地想讓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時，他也一直微笑着不反對，直到他明白了葉文玉的真實内心，那就是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他，一個心裏有着别的女孩，卻想借助她重新開始的男人。
他後來也覺得自己自私，所以尊重她的決定，打算遠離她，特别是看到林庭月帶着林庭風的老婆來打葉文玉時，他發現自己的心裏仍然隻有林庭月，哪怕她無知又惡毒，自私又霸道。
但是他的心情仍然被她的一言一行牽動着控制着，他便知道自己無藥可救了，因此，當葉文玉提出兩個人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時，他不想害了這個美麗又心地好的女孩，生硬地拒絕了。
但是昨天晚上，父親主動來找他，他很少到他工作的學校來找他，主動來找，肯定是有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果然，父親告訴他，以後不要接近葉文玉，他和母親之前談論的他和葉文玉的婚事，也從此不再提起。在他的追問下，他才知道，原來是林庭風找了父親談話，叫他們蔡家不要癡心妄想，美滋滋地以爲能娶葉文玉作兒媳婦。
蔡文川憤怒了，他看着奴性十足的父親，他作他人的奴才做了一輩子，漸漸迷失了，忘記了做自己，對于林庭風的話言聽計從。
而他蔡文川呢，而從小讨厭被人呼作下人的兒子，因此，他那麽發奮的努力讀書，想着改變命運。
現在他出息了，工作了，能養活自己了，他擺脫了原生家庭，擺脫了林家，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林庭風還是想通過控制他父親的思想來控制他，因此，大怒之下，他和父親發生了激烈的争吵，父子倆如同兩個星球的不同種族，互相不理解，最後他把父親氣得腦溢血住院，險些氣死過去。
昨天晚上，在醫院照顧老人一夜，他也想了一夜，今天早上，他做了決定，那就是假如葉文玉再給他一次機會看電影，他一定答應她！
此時此刻，愛情已經不重要了，在他心中，取而代之的，是爲人的尊嚴和自由，以及強烈的報複心，林庭風愛小玉，那麽，他就要奪她所愛！
所以，蔡文川激動地伸出手，英俊的臉繼續紅漲着，他對葉文玉激動地說道：“小玉，真是太好了，我們一起去看電影！我們，在一起吧，好不好，像從前一樣？”一顆心怦怦狂跳，如同擂鼓。
葉文玉看着他，心中沒有任何激動歡喜，反倒平靜得如同古井水，波瀾不驚。潛意識裏，仿佛有一個聲音在提醒她，如同洪鍾一般“你在犯錯，你在犯錯。”
可是她想着林庭風，想着林庭風的老婆，還有前世的種種悲劇，對于林家的一切，她實在是厭倦恐懼透頂，如同被火傷過的孩子，看到火苗，就要遠遠地避開，因此，她任蔡文川握着手，點點頭僵硬說道：“好。”
陽光燦爛，空氣越來越暖和了，如同置身春天。
蔡文川聽到葉文玉答應下來，一股暖流掠過心田，他的臉上浮現出歡喜。然而，莫名其妙的，又有些愧疚和傷感。
他擡起頭來，看向遠方。醫院的走廊很破舊，人來人往，甚至有病人因爲病房住不下，鋪了一張床，睡在走廊，這是一個壓抑陰暗的環境，如同此時此刻，他的心情。
他想，之所以沒有欣喜若狂，可能是因爲他的心中，還有着那個她吧。
小小的林庭月，穿着黑色的鑲紫邊的水手服，梳着兩條長長的馬尾辮，巴掌般的小臉晶瑩發光，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偏着腦袋，對着他微笑着。
那一個瞬間，蔡文川仿佛聽到自己的心在哭泣，可是注定得不到的愛情，如果一味地沉陷，受傷地隻是自己！
現在仔細想來，林家的兩兄妹都深深地傷害了他。一個用權力，比如林庭風，對他和他的父母極盡侮辱之能事；一個用愛情，比如林庭月，讓他對她俯首稱臣十幾年，畫地成牢，自願爲奴，至今仍然走不出她愛的牢籠。
也許是沉默的時間太久了，原本低着頭沉思默想的葉文玉擡起頭來，就看到蔡文川看着一個方向，臉上征征出神，仿佛已經靈魂出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