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八）
姜志明默默地承受着這種痛苦，一時之間，有些失神。初次見到葉文玉時，那種胸中漲得滿滿的喜悅，那種不知所措的緊張，那種血液加速流動的興奮，那種劇烈如同胸中住了一窩兔子的心跳，在林庭月身上，他從來沒有體會過。
一個人窮其一生，隻會真愛一個人吧！
在他傷感的沉默中，葉文玉又訝異地發現他的臉一邊高一邊低，明顯，有一邊臉腫了，好像還青了，如同變質的白饅頭，好像是不久前，被人重重地打了耳光。
她看着他的臉，對他輕輕地問道：“你的臉？”
在冬日陰沉的光線下，姜志明顯得非常的憔悴沉郁。
是什麽人敢打姜志明呢？葉文玉基本上可以确定以及肯定，隻有一個人，敢對他動手。但是她無法相信，他們不是很相愛嗎？如膠似漆，如影随形，郎才女貌，壁人一對，聽說，等到姜志明大學畢業，他們就要訂婚了。
在幽暗的光線下，姜志明伸出手，機械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微微一笑，嘴腔裏充滿黃蓮般的苦楚，他對葉文玉沙聲說道：“不礙事。”
圖書館安靜得如同沉寂的溪谷，冰冷得仿佛地窖，他想起自己來找她的目的，不是想獲得她的關心，也不是想懊悔自己失去的真愛的，因此，他振作精神，看向葉文玉，對她問道：“你和林庭風到底是什麽關系？”雖然努力控制，但是看向她時，萬千柔情便湧上心頭。
圖書館很安靜，能聽到書頁翻動的聲音，但這個問題，對于葉文玉來說，卻如同平地一聲雷。
葉文玉一呆，好像平地裏走着意外摔了一跤，她有一絲不悅。今天上午，林庭風的老婆跑來問她和林庭風是什麽關系，現在，一天時間還沒有過去，姜志明又跑到學校來，問她和林庭風是什麽關系？她爲什麽要回答，她有回答的義務嗎？你們是誰？
她的小臉闆了起來，沉默在那裏。
寒意好像更深了，圖書館自習的人慢慢站起來離去。
姜志明被凍得手腳冰冷，他看到葉文玉冷下來的眼神，隻得急急解釋道：“小玉，你不要誤會，我是關心你！三個小時前，林庭風的老婆到我工作的地方來找我，因爲她聽說，我和你是同學，我知道你的情況，所以要我回答，你和林庭風是不是在交往？”
原來如此！葉文玉明白過來，心中警鈴聲大作。原來林庭風的老婆跑到學校找她興師問罪，空手而歸之後，仍然不死心，不信任她，不放心，所以去找姜志明，想要問個水落石出，想要确定她和林庭風确實在交往？
這個女人，真是不死心啊！
葉文玉的内心又煩惱又緊迫，心口仿佛壓着一塊沉重的鉛闆，她想着明明什麽事也沒有發生，爲什麽到了後來，她的生活，還是和林庭風的一切，絞在了一起，如同一團亂麻。
她的手緊緊地握着書頁，心頭煩悶無比。
姜志明看她面色突然蒼白如紙，便對她說道：“我說沒有，我說你和林庭風沒有在交往，你的心中有另外喜歡的人。”
葉文玉聽到這裏，感激地看了一眼姜志明，心中掠過一陣暖流，姜志明幸好不是林庭月，也沒有聽他的女朋友林庭月的話，但是等等——
她猛地擡起頭來，再次仔細看向他的臉，他是不是沒有聽林庭月的話，往她身上潑髒水，所以林庭月失望大怒之下，打了他？！
這個想法，如同夏日閃電一般，劃過她的腦海，然後久久地消散不去。
很多事情雖然沒有親見，但是可以推算而出，以林庭月的性格，她慫恿她大嫂打她葉文玉不成，肯定又想使什麽妖娥子，這大小姐對她的恨意來得莫名其妙，卻如山高似海深。
如果姜志明聽了林庭月的話，此時此刻，他就不會腫着臉坐在她的對面，對她關懷備至，如果姜志明愛林庭月，他就不會不聽她的話——
等等，葉文玉想到這裏，一陣紅潮湧上她蒼白的臉，她心想，不要胡思亂想了，姜志明肯定愛林庭月，兩個人在一起兩年多了，聽說畢業就結婚。
因此，她穩了穩情緒，讓自己的思想如同一盆渾濁的水澄清下來。
姜志明一直在深情地凝視着葉文玉，看着她臉上的神情變化，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迹。
突然，他鬼使神差地剖白說道：“我沒有聽林庭月的話。”
葉文玉一呆，原本放在桌面上的手一縮，她幹脆放在桌子下面來。她現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以及肯定，林庭月慫恿着林庭風的老婆來大學打她，沒成功之後，仍舊想往她身上潑髒水，因此，她想到了姜志明。她原以爲姜志明會像她身邊的一隻聽話的小狗，對她言聽計從，因此，肯定會幫助她，和她站在一起，齊心協力地往她葉文玉身上潑髒水，但是姜志明沒有這樣做。
他爲什麽沒有這樣做？
一個大大的問号浮現在葉文玉的腦海，她想到了，但是她叫自己不要多想。
姜志明仍舊傷感地凝視着葉文玉，輕輕地道：“她很傷心，她打了我，但是我有我做人的原則和底限，我不能違背良知，我不能傷害你。”
葉文玉看到他傷感無奈的眼神，還有他臉上的傷，以及想到他和林庭月的關系，她隻好感激地說道：“謝謝你，志明。”
姜志明對她的維護和照顧，是這個寒冷冬天不可多得的溫暖，她會銘記于心。外面北風呼嘯，如同萬馬奔騰，天空好像要下雪了。
姜志明心裏掠過一陣暖流，臉上浮現出笑容，聽到文玉的這一句感謝，他立馬覺得一切都值得了。此時此刻，哪怕隻穿着一件襯衫坐在冬天沒有暖氣的圖書館，也覺得溫暖，仿佛置身冬天。
他微笑着說道：“小玉，這是我應該做的。我不能做違背良心的事情，我不能撒謊，我不能坑害你，我坑害任何人也不能害你，因爲你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