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三）
“唉呀，你傻啊！”老闆急得在地闆上走來走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搓着兩隻大手，漲紅着臉，對她苦口婆心地勸道，“小玉，我不是說過嗎，一開始，是别人介紹你來這裏工作的。但是後來，你工作得很出色，我很喜歡你，書店也離不開你，因爲得到了你這個好員工，我還專程給老闆寫信感謝了陳老闆，所以，你根本不欠介紹人的人情啊。”
葉文玉知道老闆想挽留她，心裏暖暖的，但她仍然搖了搖頭，神态十分的堅定。
書店裏一排排整齊的書架，牆角綠油油的龜背竹，空氣中散發的油墨香，這些都讓人留戀，她其實也不想離開，但不得不離開。
老闆看她不同意留下來，心裏更加焦急了，額頭上都滲出汗來，他擦了擦汗，對她說道：“就算你不願意欠人家人情，你要走，好吧，我同意。”
葉文玉欣慰地笑了，心中的一塊大石終于落了地。
但是，下一秒，老闆話峰一轉，和藹地伸出手，對她微笑着說道：“葉文玉同學，你工作非常出色，我作爲老闆，打算重新聘用你，請你答應好嗎？”
什麽？沒想到，老闆會想出這種挽留她的辦法，葉文玉心裏暖暖的，十分感動，這樣寒冷如冰的雨夜，自己的認真工作得到老闆的肯定，她的心裏掠過陣陣暖流。
老闆人真好。
但是如果她繼續工作下去，她就必須還欠着林庭風的人情，這種換湯不換藥的做法，又有什麽質的變化呢？因此，她感激地說道：“老闆，謝謝你，但是我真的不能留下來。”
“爲什麽，難道你不需要這份工作？難道薪水不夠高？我告訴你，你的薪水和我差不多啦，真的不能再加啦，你也知道，現在書店不景氣，一天賣不出去幾本書。”胖老闆急得一腦門的汗。
“不是不是，我是真的不能在這裏工作。這樣吧，老闆，我答應你，我有時間就來你這裏直播賣書，但你不要再給我開工資了，我真的不能欠别人人情，有些人情欠了，如同一座大山，真的是一輩子也還不起，所以，請你尊重我。”
老闆隻好同意了。
葉文玉便開始替他直播賣書，還别說，顔值果然是生産力，在她的直播推薦下，書店一個夜晚賣出去兩千本書！
老闆高興得眉花眼笑，不停地打印發貨訂單出來，直說“發财了發财了，書店有希望了，有顔非常了不起”之類的話。
因爲直播賣書，葉文玉很晚才回學校。一個人疲倦地走到女生宿舍，嗓子仿佛有火在燒一樣，那是因爲她直播時，一直在扯着嗓子賣力地賣書呢。
不過内心很欣慰。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擡頭時，卻發現香樟樹下站着一個熟人，他微笑着叫着她的名字，葉文玉擡起頭來，停下腳步，發現是蔡文川。
一時之間有些愕然，又有些恐懼。
想起今天林庭風說的種種真相，她的内心不由一陣刺痛。
深夜的寒風迎面撲來，讓她的全身仿佛有無數鋼針在紮。
林庭風吧，這個人雖然腹黑深沉，但是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撒過謊，所以他肯定不會騙人。
大一的時候，她一無所有，剛剛讀大學，需要自己打拼生活，非常渴望溫暖和關愛，結果，蔡文川向她表白，他和她在一起，不是因爲他愛她，而是因爲他想忘記林庭月！
這一個打擊，對于葉文玉來說，沉重如大地。
此時此刻，夜雨仍舊在紛紛揚揚地下着，落在身上，就仿佛被凍住了，北風也呼呼地刮着，如同小刀一般，刺着人的皮膚。
地面濕濕的，在昏黃的路燈光下發着亮，偶爾有一兩個路人經過，也是縮着脖子雙手抱胸一路小跑。
好冷，葉文玉雙手抱胸，這樣既暖和一點，對于蔡文川的到來，也能保持一種抗拒的不受傷的姿勢。
這樣站着，她的内心仿佛不再那麽痛苦，那麽恐懼了。
葉文玉也曾想過，哪一天，等到她的心不再痛了，她可以心平氣和地去找蔡文川，雲淡風輕地要一個答案，那就是他是不是真的愛過她？如果他說不愛，她也能做到不哭不鬧，安靜離開，但絕對不是現在！
現在的她，還沒有那麽強大。
現在的她脆弱得像一塊玻璃，輕輕一碰，可能就會碎裂。
此時此刻的她，假裝面色平靜地站着，可是内心卻怕得要死，仿佛天會塌下來，砸在她的頭頂，然後她的整個世界都毀滅！
因此，葉文玉裝作沒有看見，再次邁開腳步，經過蔡文川的身邊，低着頭往女生宿舍飛快地走。
兩側的樹木在閃電般地向後移動，冷風掠起她的長發，在路燈光下，她看到自己長發的影子，扯成了一條直線，她隻覺得自己簡直在飛，快得讓人有些膽戰心驚，她簡直以逃一般的姿态避開蔡文川。
“小玉——”蔡文川不解地攔住她，如同一堵牆，站在她的面前。
完了！葉文玉生硬地停下腳步，因爲痛苦，嘴唇如同含了滾燙的熱油，哆嗦個不停，臉色也蒼白得如同一個死人，她慶幸此時此刻的夜色，如同盲井一般，蔡文川看不到她臉上絕望和痛苦的神情。
蔡文川仍然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穿着駝色的大衣，顯得君子如玉。
但是想着他當時接近她，不是因爲愛她，而是别的原因，她就止不住一陣痛苦，仿佛自己的心髒，被人突然捅進了一把尖刀。
她的身體每個細胞都在往外面滲血。
地面濕濕的，因爲已經下了好幾個小時的冬雨了，再加上光線昏暗，葉文玉低頭看着時，有一種可怕的錯覺，那不是雨水，那是她身上的血，從她的雙腳滲出來，往外漫流，形成一大片暗紅色的湖泊。
簡直觸目驚心！
她垂在身側的兩隻手都顫抖起來，感覺自己真的要死了。
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心裏輕聲央求“蔡文川，請你現在放過我，好不好？”但是聲音非常微弱，如同風中的蛛絲。
蔡文川不知她内心所想，微笑看着她，又歡喜又傷感，視線如同連綿的秋雨，他長時間地沉默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