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三）
葉文玉張了張嘴，卻有口難言。
夜風更冷了，呼呼地吹着，幽幽地打着旋，如同一盆盆冷水，落到她們身上來，葉文玉用雙手抱緊自己。
天上沒有下雨，有一輪新月，如同骨白色的魚鈎，但是再仔細看，也看不到星星了。
葉文玉心想，她的前程，真的如她母親說的，如同這黑夜一般看不到光明和希望嗎？可是就算不嫁人，她一個人憑着自己的本事也能活得很好啊，她大學就能養活自己，照顧母親，她相信有了學曆證書，進入社會後，她隻會比現在活得更精彩，沒有房子，她可以自己掙，沒有嫁妝，她也可以自己掙，就算以後老了，年華不待人，她成了老剩女，那麽一個人帶着母親過，不也挺好嗎？母親爲什麽想不開，苦苦地逼着她嫁給蔡家呢？
張素素罵得累了，終于緩和語氣對她疲倦地說道：“老娘過了大半生，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血，我還會害你不成？我們家一窮二白，一分嫁妝也不會有，難得碰到一個蔡家不嫌棄我們家的，你居然還不同意？”
葉文玉又張了張嘴。
張素素對她罵道：“聽我的話，從今天開始，天天和文川聯系，叫他文哥哥，多多關心他，不是電話就是語音微信，女追男，隔層紗！懂不懂，再說文川一直喜歡你，從小就對你很好，你别傻了好不好？”
“可是——”葉文玉終于張開了嘴，她擡起頭來，看着因爲憤怒一雙眼睛變得通紅的母親，她對張素素艱難地說道，“媽，他不愛我——”必須說出來，不然母親的催逼會像那線頭一樣，沒完沒了。
什麽？
張素素一呆。
葉文玉難過地說道：“蔡文川不愛我，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沒有答應蔡伯母的要求，媽，我雖然不能嫁到蔡家，但我以後一定能自食其力，我會讓我和你都過上好日子！”
希望媽媽能想通。
“自食其力？”張素素冷笑一聲，繼續嘲諷地說道，“讓你和我都過上好日子？我一輩子在廠子裏工作到退休，很少請病假，現在退休工資一千五，我自食其力了一輩子，讓你和我過上好日子了嗎？你王叔也有一份穩定的正式工作，他過上好日子了嗎？嫁人才能改變命運，自食其力，就靠着打工，隻能混個溫飽，一輩子連房都買不起，别傻了！”
葉文玉呆了呆，聽到母親的話，覺得無比悲涼，原來，在她的眼裏，她讀一個Q大，畢業找到工作，也隻能混一個溫飽，連房也買不起。
隻覺得所有的希望在母親的嘲諷裏，己經如同肥皂泡，很快就破裂了。
張素素終于緩和了語氣，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接起電話說道：“好好，我馬上回來。”
葉文玉松了一口氣，知道是王叔打來的，此時此刻，她無比感激王叔。
張素素也有一些難過，她沙聲說道：“小玉，媽媽雖然沒能力照顧你，但你是我唯一親生的孩子，你王叔兩個小孩，我對他們最好，畢竟隔着肚皮，所以媽媽的心裏最愛你，媽媽也知道，以後媽媽老了不能動了，能指靠的也隻有你。所以，你要相信我，媽媽絕沒有害你的心思，蔡家真的不錯，你蔡伯父蔡伯母人也很好，你嫁到他們家，媽媽一輩子就放心了，你嫁過去就有房住，不用自己買房，文川又是大學教授，在社會上有地位，你畢業後，不管是工作，不是繼續讀書，總之，你隻要嫁給他，你就是教授夫人，多麽好啊，你一下子就比媽媽活得好多了，所以，就算你知道文川有喜歡的人，那個人不是你，但是你那麽聰明漂高，你們從小青梅竹馬，兩個人又有感情，新人有新鮮度，你是舊人，有時間的厚度啊，你主動一點，他一定會愛上你的，你聽媽媽的話，好不好？”
葉文玉沒有說話，卻被母親的告白感動，她的心裏暖暖的。但是以新人舊人作比，讓她去追蔡文川，她又覺得可笑。
張素素看着她的眼睛，對她堅定地說道：“答應媽媽。”
葉文玉仍舊沒有表态。
張素素難過得一顆心如針紮，對她大聲說道：“快點答應我，你知道嗎，看到你要錯過這樣好一個機會，我真的是很痛苦！”
在母親愛的重壓下，葉文玉隻好違心地輕輕點了點頭。
張素素才放了心，轉過身急急地回家去了。
葉文玉一個人站在Q大的校門口，直到夜色深沉，才緩緩轉身，拖着鉛一樣沉重的步伐，回女生宿舍。
夜露深重，葉文玉無比疲倦地回到女生宿舍，然後按亮電燈，在自己的書桌前緩緩坐了起來。
同學還沒有回校，宿舍隻她一個人，沉寂得如同深山的溪谷。
一直沉默少語，外表不動聲色，内心卻時時刻刻在百轉千回。
手機有微信進來的聲音，她拿起來一看，是母親，張素素仍然在不放心地叮囑：“每天給文川打電話，打電話貴，就發微信語音，叫他文哥哥。”
葉文玉苦笑了一聲，想着她母親爲了她的婚姻大事真是操碎了心，居然還在教她如何女追男的技術。她還是一個大二的學生啊，用得着這樣急着把她嫁出去嗎？
嫁給蔡文川，想着他的心裏滿滿的都是林庭月，她還不如一個人當大剩女活一輩子呢。
葉文玉搖了搖頭，沒有聽張素素的安排。
她捧着一本書，打算靜下心來看書，十八号開學，也就是說還有三天大二第二個學期就開始了。
她要好好學習了。
然而，看了半個小時的書，書本上的鉛字如同小人跳舞，怎麽也看不進去，她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如此的戲劇性如此的讓人難堪。
又想起今天在蔡家小屋外面的林間，碰到拉小提琴的林庭風，以及他突然的囑托。
他一早就料知，蔡家請她吃飯是鴻門宴，會對她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所以要求她不要答應他們。他一早就知道，蔡文川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對他的妹妹懷着是一種什麽樣的特殊感情，所以出于好心，他提醒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