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九十九)
林庭風的身體動了一下,但仍然沒有睜開眼睛。
葉文玉幾乎要急哭了,她在大雨中摸到自己的手機,對林庭風絕望地說道:“我沒有力法了,你太重,我搬不動你,我隻能報警了。”
當她準備拿手機報警時,一隻沾着鮮血的手搭了上來,葉文玉一呆,看向那隻手,是林庭風的,她驚喜地去尋找他的面孔,林庭風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對她虛弱地說道:“不要報警,不能報警!”
葉文玉呆呆地看向林庭風,臉上有狂喜也有困惑,狂喜是他真的醒過來了,有救了,困惑是之前明明恨他恨得要命,可是現在,卻那麽在乎他的生死,非常害怕他就這樣死在街頭。
她的腦海裏浮現出上世,她因病倒在街頭,任由暴雨鞭打自己的情景,是林庭風撐着大傘及時出現,如同拾起一隻流浪小貓,将她抱回了車裏。
這一世,她居然無意中将被人重傷倒伏在街頭的林庭風救了,也是如注暴雨中。
命運就像一架巨型的機器,他運轉的齒輪是何其的相似。
她欣喜地看着林庭風,他居然說話了,他醒過來了。
林庭風的眼睛确實睜開了,微微的一線亮光,他看向她,手緩緩地伸出來,想觸摸她的臉,卻因爲力氣不夠,又“啪”地垂下來了。
在醒過來的瞬間,他看到模糊的視線裏,有一個年輕的白衣女孩緊張地守候在他的身邊,她反複地大聲地叫他快醒醒,不然要死了。
在睜眼看到她的瞬間,他的心便像琥珀一般,在瞬間凝固了,原以爲自己今天必死無疑,絕望等死的他,又重新生出希望來。
葉文玉怕林庭風被大雨淋壞了,慌忙中找到傘,替他擋着雨,自己卻整個暴露在大雨中,她對他欣喜地說道:“你醒過來就好,我不報警,我送你去醫院,你現在能站起來嗎?”
林庭風仍舊長時間地看着那個給自己撐傘的女孩,他想确認現在是生前的世界還是死後的世界,站在他面前時哭時笑的女孩,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嗎?
爲什麽她們長得那麽相像,如果真的是她,那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葉文玉看到林庭風仍舊一動不動地躺在大雨中,微微睜開的眼睛呆呆地凝視她,她不由急了,在他的面前搖了搖手,對他大聲提醒說道:“我是葉文玉啊,你不認識我了,我們現在要馬上去醫院,你的胸口中刀了,你還在流血!流血過多會死人的!”
她想把事情的嚴重性告訴他。
林庭風清醒過來,當時他被人捅了一刀,倒伏在路邊,然後感覺那幾個傷他的人跑了,天空下起大雨,原來幹燥的路面變濕,迅速形成積水,他的呼吸越來越不暢,他便知道今天必死無疑了。
可是沒有想到,會有一雙小小的手将他沉重的身體翻轉過來,會有一張天使般的臉龐對他哭對他笑,會有一個動聽的聲音提醒他要去醫院——
而且那雙小手,那張臉龐,那個聲音的主人,正是他一直心儀的女孩。
原以爲命運待自己不公,心如死灰,可是此時此刻,看到眼前的女孩,林庭風又覺得命運對自己不算薄待了。
在他頻死的時候,她能即時出現,這是緣份天注定。
因此,他笑了笑,心中掠過陣陣暖流,點點頭,說道:“好,你扶我一下。”
葉文玉看林庭風的精神好了一些,便歡喜地點點頭,林庭風擡起一隻胳膊,将大手放在她單滿瘦弱的肩膀上,他看她一眼,對她說道:“我要站起來了。”她那麽嬌小瘦弱,他真擔心自己借力之下,會把她直接壓碎。
葉文玉點點頭,扔了手上的傘,一隻手拉着他另一隻手,一隻手扶着他的腰,林庭風如同傾塌的玉山,一隻手扶着葉文玉的肩膀,在她的幫助下,終于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看到他終于能站起來,已經逃過了被積水淹死的命運,她的内心淡定了一些,她對他微笑說道:“現在雨太大了,我們去那邊,大概有五十米,我們去那邊的屋檐下躲雨。”那裏有一個小店,小店在深夜關門了,但是小店的招牌下面可以躲雨。
林庭風感激地看她一眼,點點頭。
葉文玉便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小店,林庭風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每一步都走得刻骨銘心。
雖然生命頻危,但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笃定過。他找到了他要珍愛一生的人。
兩個人站在小店外面,雖然不遠處仍舊是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但是他們兩個,再也不用被風雨侵襲了。
葉文玉的一隻手仍舊被面色蒼白的林庭風緊緊地握着,剛剛逃離死神的掌控,他好像把她視作了生命最後一根稻草,抓得緊緊的。
葉文玉隻好用另一隻手拿出手機,對林庭風溫和說道:“你的傷很嚴重,必須馬上去醫院,不能報警,但能去醫院吧。”
林庭風看她一眼,見她如此能幹懂事,不由感激地笑了,他沒有說話,但點了點頭,表示可以去醫院。
葉文玉便撥打了120,報了地址。
二十分鍾後,救護車嗚嗚地響着來了,醫護人員将林庭風扶向了救護車,葉文玉作回陪同,跟進了救護車。
外面的雨終于小了一些,從救護車的窗口望出去,夜色黑如煤炭。
兩個人坐在救護車裏,林庭風躺在擔架上,葉文玉坐在一旁默默守着,救護車的另一頭有兩個醫護人員,現在知道林庭風的命保住了,葉文玉開始擔心住院的錢來,想起自己身上一百塊錢不到,那可怎麽辦啊?
因此,她俯下身子,湊近林庭風的臉龐,壓低聲音對他咬耳朵:“你身上有錢嗎,我沒有多少錢,一會要交住院費。”
源于貧窮的羞恥感,讓她臉上發燙。
林庭風的臉上原本很痛苦的,大概是傷口太難受了,但聽到她稚嫩和着急的聲音,他蒼白無血色的臉上,仍舊浮現了一絲笑容,他動了動嘴唇,因爲聲音太低,葉文玉沒有聽得太清,她隻好将自己的耳朵貼近他的嘴唇,直到幾乎将耳朵碰到他的嘴唇,才聽清他說:“我的錢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