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八十八)
林庭風和他的母親互相看一眼,又齊齊看向葉文玉,然後贊許地點點頭。
對于她的安靜和懂事,他們仿佛很喜歡似的。
飯後,林庭風便拉着葉文玉的手,去見他的父親。
穿廊過戶,不知經過多少亭台樓閣,終于到了。林庭風的父親住在一個寬敞透氣,陽光充足的房子裏,四周非常的安靜,明明是鬧市區的别墅,卻安靜得像沉寂的溪谷。老人躺在床上,面色呈現一種病态的白,在那裏安靜地睡着,全身瘦得皮包骨頭,一雙放在被子上的手,更是有如雞爪。老人的房間西側是下人的房間,那是侍候他的貼身下人住的地方,空氣裏彌漫着藥味,那是一個久病在床的人身上都會發出的氣味。
葉文玉莫名地覺得緊張。
林庭風牽着葉文玉的手輕輕走進去,站在老人的床頭,輕輕地喚了一聲:“爸——”
老人一動不動。
林庭風笑了笑,對葉文玉輕輕說道:“看來你運氣也不好,老人醒不過來,我們走吧。”
“誰說我沒有醒——”一個渾濁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如同爆竹炸響在沉寂的空氣中,吓了葉文玉一大跳,她擡起頭來,就看到床上的老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正在盯着她看,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這樣的目光,讓葉文玉覺得毛骨悚然。
曾經白手起家,創下林氏集團的,林總,林庭風的父親居然已經病入膏荒,看上去還不如一個幼兒有力量。
葉文玉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叔叔。”
和林庭風年輕美麗的母親比起來,他父親老得就像行将就木,比林庭風的母親看着要老了兩個輩分。
太讓人震驚了,太不可思議了。
林庭風客氣卻生分地說道:“爸,這是小玉,我帶她來見見你。”
林庭風父親的視線落在林庭風和葉文玉互相握着的手上,他鼻子裏冷哼一聲,帶着一種諷刺的笑,緩緩說道:“你媽還有你,埋怨我,恨我一輩子,可是你,還不是和我一樣!”
林庭風臉上變色,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握成拳頭。
葉文玉一呆,看向老人,她隻覺得林家老宅有一個巨大的秘密,而她,被排斥在那個秘密之外。手心和後背開始瘋狂出汗,一顆心怦怦狂跳,如同擂鼓。
老人仍舊盯着葉文玉看,眼神複雜至極,他緩緩說道:“她的眼睛,很像子珊,小姑娘,你爲什麽不穿紫衣?你要是穿紫衣,就更像子珊了,子珊去哪了,她回來沒有?”
子珊是誰?
葉文玉又是一呆,她好奇地擡起頭來,看向老人,想通過觀察老人的神情揣摩老人的話是什麽意思。
林庭風卻在聽到他父親的話之後,神情大變,他不給葉文玉機會,果斷地拉着她的手,轉身大步流星就走出了房間。
葉文玉的内心疑團叢生,林庭風拉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遠離病房,遠離他的父親。
他的速度非常快,三步并作兩步,仿佛後面有可怕的巨獸在追趕他,葉文玉跟不上他的步伐,要小跑着向前,才能勉強與他并肩。
直到走到前面的花園處,他才停下腳步,對葉文玉說道:“一會我們就回家。”
葉文玉點點頭,她累得氣喘籲籲,她看向林庭風,心裏有太多疑惑,比如說,他父親的話是什麽意思?他父親得了什麽病?他爲什麽要帶她來見他的父親母親?家裏其他的人呢?爲什麽他們都像空氣一般消失了?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林庭軒了,他還好嗎?
然而,林庭風臉上木無表情,面色有些蒼白,眼神像冰雪般冷,很明顯,剛才他父親的話讓他有些不悅,有些生氣,他定定地看着遠方,仿佛想起一件久遠的往事,而且這件往事是不堪回首的。
葉文玉知道,一個不愛說話的人,絕對接受不了身邊的人叽叽喳喳像隻麻雀,她也不是那種話唠的女孩子,林庭風之所以喜歡她,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她懂得保持沉默,很多時候,不能問,不該問的就不要問,他如果想說,肯定會主動告訴她的。
因此,葉文玉将内心的疑惑不解按捺下去,花園裏的玫瑰開得正好,有大紅色的、粉紅色的、黃色的等等,看上去就像一個玫瑰花園,她欣賞了幾分鍾,想起在此之前,林庭風的母親曾經提出要和林庭風單獨說話的,而此時,見過了他父親,林庭風仍然伴在自己身邊。
葉文玉是一個識趣的人,她對身旁心事重重的林庭風說道:“這玫瑰花開得不錯,我能摘幾枝回家當瓶插嗎?”
她痛苦地想,她是愛他的,可是他是一個非常複雜和神秘的人,她對他的愛,帶着一種鋼尖般的痛楚,有極緻的歡樂,卻也知道是毒藥,就像一個快要渴死的人,俯身要飲那泉水,明知那泉水被人下了毒,可是她卻控制不住自己。
到了現在,明知林家處處透着古怪,她卻仍然不舍得離開他,仍然時時處處爲他着想。
林庭風剛好想支開葉文玉,與他母親見面。因此,微微一笑,點頭溫和說道:“當然可以,你愛摘多少就摘多少,我叫園丁過來,讓他帶剪子給你剪,你親自去挑選。”
葉文玉點點頭。
林庭風叫來了園丁,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白發蒼蒼,手上拿着玫瑰花剪,對葉文玉溫和地笑着,葉文玉便識趣地和着園丁走了。
林庭風看了看她,轉身到母親的房間去。
葉文玉估摸着林庭風走遠了,才轉過身來,在花叢中看向他曾經站立的地方,那裏已經沒有他的身影,她便知道,他去找他母親去了。
真是的,有什麽話是她葉文玉不能聽到的呢?無非是她是窮女,不能真的離婚,娶她做老婆吧。
葉文玉諷刺地笑着搖了搖頭,一心一意地去挑選玫瑰花去了。
林庭風來到母親的房前,老人正在那裏等着他。林庭風簡單幾句彙報了他帶着葉文玉見過他父親的情況,當然,他很聰明的将他父親後面說的話隐藏不說了。父親諷刺現在的他和當年的他一樣,父親行将就木,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從前很多事都忘了,可他獨獨仍然記得那個穿紫衣的女人。
如果母親知道,估計會心碎,會發狂,無論如何,他不能讓老人的舊病再發作了。
他是好意,不想讓他母親多心。
他母親點點頭,對他問道:“你爸醒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