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三十二)
聽到這些話,蔡文川的内心更加心疼,此時此刻,他憎恨自己爲什麽是一個兩袖清風的窮教書匠,爲什麽是她的老師?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在她最需要幫助和安慰的時候,她還在擔心他的名譽,害怕牽連他,不肯讓他扶她。
無能感像潮水一般向他襲來,幾乎讓他窒息。
生而爲人,卻是這樣的沒有本事,就像一隻任命運擺弄的蝼蟻一般。
蔡文川仍舊堅持着将葉文玉半抱半扶地讓她站了起來,因爲這個時候,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時候,他還顧忌人言,不能給她一雙有力的臂膀,那麽,他也太不是男人了!
他傷感地凝望着她,對她溫柔地說道:“你去經外學校的104大教室,我下一節課在那裏上,上課前,或者下課後,我有話對你說,你在那等我。”
剛才,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隻見眼前的女孩,原本一雙水汪汪的妙目,此時腫得像桃子一般。臉兒也像被雨水打濕的白玉蘭花,仿佛輕輕一擦,就會破掉似的。
葉文玉看着蔡文川,突然想到,他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在她被接連打擊,痛哭失聲的時候,他爲什麽會像及時雨一樣出現?他蒼白俊逸的面孔上,爲什麽沒有笑容,他的眉頭微微皺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壓力,他好像心事重重,他爲什麽要讓她先去大教室等着他,而不是現在陪着她一塊去?
她忘記了自己的痛苦和恐懼,迷惑不解地看着他,繼而開始擔心起來。
看到葉文玉仍舊像一根木頭柱子似的,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蔡文川對她說道:“快走吧,這裏日頭曬人,要是在這裏等我,一會你就曬成非洲人了。”爲了哄她開心,他甚至努力笑了笑,隻有葉文玉能看明白,他的笑有多麽勉強。
她的内心突然湧起一陣恐懼,她凝視着他,鼓起勇氣對他問道:“你現在要去哪裏?”他們兩個人,已經脆弱得,再也經不起,任何風雨了。
蔡文川一呆,一會才努力笑笑,說道:“沒什麽,不去哪裏。我一個同事要我去他辦公室拿點東西,他的辦公室就在學生處。”他胡亂地指了指,面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已經滲出巨大的汗珠。
葉文玉明白過來,他也是被學校通知要來調查情況的,畢竟,他是她的推薦人,如今,她被人舉報,被學校剝奪了貧困生的資格,而且被學校記大過,通報批評,那麽,他這個推薦人也會受牽連。
她是學生,無所謂,可他是這個學校的老師,前途似錦,如果因爲這件事受牽連,那麽,她就罪過大了!
想到這裏,葉文玉的手哆嗦起來,對他顫抖着聲音問道:“他們是不是找你麻煩了,是不是我的事已經影響到你,我陪你去,我告訴他們,與你無關,是我先期騙你,再欺騙學校的!”無論如何,她一定要保全他。
蔡文川歎惜一聲,痛苦地握着葉文玉的手,對她輕輕說道:“你哪有欺騙學校,我們誰也沒有欺騙學校,我去去就來,你快去吧。”
爲了避免葉文玉更加糾心痛苦,蔡文川快速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進了學生處的辦公大樓。葉文玉卻并沒有聽他話,去大教室等他,而是如同一隻貓似的,尾随他的步伐,輕手輕腳地進了辦公大樓,如果學校要怪罪文哥哥,她一定要沖向前去護着他。
蔡文川因爲窩着一腔怒火,所以沒有發現葉文玉跟在他的身後,他擡頭挺胸地進了學生處領導的辦公室,葉文玉躲在門外偷聽着。
從微微敞開的門縫看進去,隻見蔡文川昂着下巴,擡頭挺胸,氣宇軒昂,背脊挺直得如同線錘。
學生處領導的聲音不滿地響了起來:“蔡教授,有人舉報葉文玉,說她都穿加拿大鵝,不是窮學生,爲了公平起見,學校剝奪了她貧困生的資格,取消了一切補貼,你是她的貧困生名額的推薦人,我今天叫你來,就是想問問你,你做她的推薦人之前,你知道她的家庭情況嗎?”
聽到這裏,葉文玉的一顆心都痛苦得縮了起來,後背開始如同下雨似的出汗。
“知道!”蔡文川的聲音響了起來,葉文玉發現他一改平常的沉穩,聲音有些尖銳,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她的嘴唇緊緊地抿着,她開始擔心他。
千萬不要沖動之下,說出什麽不能說的話,做出什麽不該做的事啊。
蔡文川壓抑着憤怒的聲音響起,他說道:“我是看着她長大的,我家與她家是鄰居,她爸媽從小離婚,所以家裏條件很不好,去年,她剛考上大學,她母親說養她到十八歲,已經盡了所有責任,所以将房子賣了改嫁去了,我所說的話句句屬實,學校可以安排人去調查。所以,我覺得學校僅憑一張照片,一件衣服,就剝奪她貧困生的資格,取消所有補助,并且全校通報批評她,是非常不公平的!”
說到末尾,蔡文川的聲音控制不住地音量變大,如同晴天霹靂。他鐵青着臉,雙手握拳,大眼噴火地,怒視着學生處的一衆領導。
葉文玉呆住了,從來沒有看到如此生氣的蔡文川,爲了她,他居然可以得罪同事和領導。
果然,學生處的領導聲音也大起來,他鐵青着臉,對蔡文川問道:“蔡教授,你是什麽意思?我也找過葉文玉問話,她确實有加拿大鵝的衣服,蔡教授知道這件衣服是怎麽來的嗎,她說是别人送的,但她不肯說出送她衣服的人的名字,蔡教授知道嗎?”
這末尾一句話,明顯地意有所指,不懷好意。
此時此刻,葉文玉很想沖進去,叫蔡文川不要說話,因爲他一個年輕老師,有大好前途擺在前方,因爲她和學校鬧翻,明顯是不智的,Q大是全國最好的高校,如果離開Q大,再去别的高校,肯定沒有Q大有前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