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七）
葉大偉的眼睛裏發出亮光來，與自己的老婆對視一眼，老婆因爲聽到葉文玉肯借錢給他們，對老葉燦爛地笑笑。
兩口子的心裏都覺得暖暖的，仿佛突然找到了一棵發财錢，或者說是無意發現一個巨大的聚寶盆，以後的日子不用愁了！
别說葉文玉讓他們等一會，就是等一年，他們也會等，而且等得心甘情願。
葉文玉懷着一種複雜的心情從附近的取款機裏取了八千塊錢，拿在手裏，厚厚的一疊，像一塊磚頭，她緊緊地握着那筆錢，慢慢地走向等待中的父親。
他對不起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抛棄了她，從來不曾出現，讓她的童年和青少年時期，過得相當孤苦。
她恨他！
憤怒就像那噴湧的岩漿，在她的體内湧動，而她，則像即将爆發的火山。
所以今天一定要報仇！不要怪她，她從來沒有想過要主動找他，到他面前去羞辱他，但是他不要良心地跑來向她借錢，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葉文玉的臉上浮現詭異的笑容，内心的憤怒和痛苦情緒翻江倒海。
她走到葉大偉和他老婆面前站定，手上厚厚的一疊毛爺爺拿起來揚了揚，葉大偉伸手想去接。
葉文玉後退一步，将錢仍然緊緊地攥在自己手裏。因爲手指太過用力，手指尖已經一片紅色，那是血流停滞的表現。
葉大偉一呆。
葉文玉如同戴上一張面具，木無表情，她慢騰騰地說道：“這錢我可以借你，那麽，你就不用在乎我用什麽方式借你了，行嗎？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就不借了。”
她發現她和林庭風在一起後，變得心機，變得聰明，變得冷血，不知道是變好還是變壞，但是不管，總之，她現在的心情是很痛快很滿意的。
記得有一次，當林庭風帶着她在身邊，卻看到一個讓他生氣的人時，他的眼睛，就是冷冷的，千裏之外的，兩隻眼睛後面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讓人膽寒。
現在，她也要學他。
他們站立的地方，是小區的門口，有保安在那裏站崗，有業主在出出進進，有外面的商家在做活動，總之，觀衆非常的多，可以達到她想要的效果。
葉大偉不明白葉文玉話裏的意思，他的心思全在那八千塊錢上，因此，他點點頭，立馬說道：“不在乎，不在乎。”
葉文玉微笑着點點頭，冷冷地說道：“很好，那麽，你看，這是一百。”她扔了一張一百塊錢的鈔票在地上。
紅色的百元大鈔，就像一張葉片，緩緩地在地上飄動着。
葉大偉呆了，震驚地看向葉文玉，他沒有想到，她會采取這樣的給錢方式。
葉文玉冷笑着說道：“你是生了我，但是你不是我的父親！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從來沒有出現過。我現在長大了，已經不需要你了，所以，你今天找來，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這錢，我就打算這樣一張一張地數着借給你，也不指望你還，如果你要，你就蹲下身，一張一張給我撿起來，如果你不要，那麽，也好，我這筆錢也不用借出去了，兩百，三百——”
她又扔了幾張百元大鈔到地上，當時，秋天快來了，空氣中有陣陣涼風，風兒吹着鈔票打着旋飄落到地上，有時候風特别大時，會把鈔票吹得飄向遠方，不遠方就是機動車道。如果耽擱時間，跑到機動車道去撿錢，在車流中跑來跑去，會非常危險，如果不撿，眼睜睜看着那麽多錢飛走，心頭簡直在滴血。
葉大偉明白了女兒在羞辱他，不由所有的血都湧到臉上去，他的雙手垂在身側握成拳頭，脖子上青筋直爆，他沙聲說道：“我是對不起你，但我畢竟生了你，你不能對我這樣——”
葉文玉冷冷地說道：“愛要不要，四百，五百，六百——”說完又扔了幾張現金。
四周圍經過的人看到有人在往地上灑錢，不由好奇，人群開始慢慢地聚攏，他們在圍觀，在議論紛紛，交頭接耳。她的眼神就像千年寒冷。
葉大偉的老婆焦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原地打轉。
葉文玉盯着葉大偉，仍然在一張一張的，慢騰騰地往地上灑錢。那種鈔票亂飛的感覺，如同深秋的微風掃落葉，冬天的雪花飛舞。
葉大偉因爲巨大的羞辱感，已經臉紅脖子粗，身體都在顫抖，他的眼睛内有淚水在轉動。他老婆也因爲焦急和痛苦，臉漲成豬肝色，但是她仍然在緊張地看着地上的每一張紅色大鈔票，時刻擔心别人會撿走。
葉文玉對葉大偉緩緩地說道：“你可以不要這錢啊，馬上轉身走，沒人攔着你，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不應該在我孤苦無依的時候不管不顧，在我有了錢的時候就立馬找過來向我借錢，你有沒有想過，你配嗎？！這些年來，你對得起我和我媽嗎？！你知不知道，我讀大學時沒了錢，爲了生活下去，我打四份工，我累得生病了，差點死在街頭，這一切，你知道嗎，不，你不知道，因爲你壓根不關心！”
真痛快！從來沒有一個人告訴她，複仇會是這樣暢快淋漓的事情。
葉大偉呆立在原地，看着腳下如同落葉堆積一般越來越多的百元大鈔，紅通通一片，多到讓人以爲不是真的，這些都是假錢，他身邊的女人看得風越來越大，有好幾張百元大鈔已經被風吹得飄向遠方，想起寶貝兒子的幼兒園學費，她再也顧不得面子和尊嚴，狠狠地推了葉大偉一把，對他尖厲地說道：“快撿啊！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錢，在女兒面前，顧什麽面子。”說完自己也蹲身下去，閃電般地拼命撿起來，因爲她非常擔心，如果自己再不撿，身邊圍觀的人就會和她搶地上的錢了。
窮人，活下去都無比艱難，在乎自尊做什麽，自尊能當飯吃嗎？
葉大偉在老婆的提醒下，也不顧得自尊，蹲下身，閃電般地撿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