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一十)
葉文玉隻好緩緩地點點頭,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随着她的點頭動作,如雨一般滴落下來。她打工的事,同學早就知道了,蔡文川肯定是從她同學那裏知道她打工的事情,今天她上課遲到,他在教室門口抓了現場,所以她撒謊也沒有多少意義,除了惹他傷心,沒有任何作用。
而她,最不想的就是他傷心。
空氣仿佛凝固了,葉文玉暗暗地向上蒼祈禱,希望蔡文川不要生氣,不要生氣,隻要他快樂,哪怕她現在辛苦十倍,她也心甘情願。
蔡文川長時間地沉默着,他看着教室窗外,臉上木無表情,仿佛在控制自己因爲失望和她不聽話導緻的怒火。
葉文玉難過極了,一顆心如同針紮一般,可是她必須打工。外面突然下起暴雨來,大雨如同利箭一般,從天而降,讓夏天的酷熱減輕了許多,随着“嘩嘩”的雨聲響起,蔡文川終于問道:“爲什麽要打工?”
爲什麽要打工?
葉文玉想起自己打工的原因,她能說嗎?如果她說出來,蔡文川會馬上拿出自己的積蓄,讓她快速還掉借呗的五萬塊錢借款,網貸怎麽能碰啊,那簡直是吃人的魔鬼,他會像天下所有的父母般痛心疾首,如果他拿出他的積蓄替她還掉借呗的錢,這跟蔡文川借錢有什麽區别,如果能夠向他借錢,她又何必這樣大費周折的辛苦打工呢。
因此,她不能說出真實原因,她又不想再對他撒謊,所以隻能沉默在那裏。
沉默啊沉默,對于葉文玉來說,一分鍾就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看到她不說話,蔡文川不由更加生氣,他質問道:“因爲你缺錢花嗎?!”平時溫文爾雅的他,言詞突然激烈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用這樣大的音量說話。
葉文玉一呆,然後,緩緩地點點頭,這好像是唯一能遮掩真相的原因,年輕的女孩,需要打扮,到處都是要用錢的地方。
然而,她點頭承認了,蔡文川卻更加生氣,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好半天才說道:“你現在有貧困生補助,學費住宿費全免,每個月也有飯卡補貼,按理來說,你不至于沒錢花。”
葉文玉隻好擡起頭來,一雙清水般的大眼看着面色鐵青的他,她的心像淩遲般難過,爲了讓他盡快消掉怒火,她咬牙說道:“是,現在的我,有了貧困生補助,維持生存是可以的,但人活着隻需要生存嗎?我想像别的女同學一樣,買漂亮的衣服,買化妝品,買護膚品,買包包,買鞋子,不可以嗎?這些都需要用錢。”
她努力把自己形容成一個物質女郎,虛榮現實,好遮蓋真實的原因。
果然,蔡文川一呆,好半天才急白了臉說道:“其實你不用化妝也很好看,化妝打扮,像那些女生一樣,花枝招展的,不好好學習,反倒俗氣了,我不喜歡。”
葉文玉苦惱極了,她隻好胡亂說道:“可是我喜歡,我不想别人看不起我!”因爲誤解,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努力控制着不讓它流下來。
她痛苦地想,因爲她剛才說的話,文哥哥會誤會她是一個黃金女郎,啊,讓他誤會自己,是多麽難過的事情。
果然,蔡文川隻覺得失望,他呆呆地看着她,微微睜着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爲了穿衣打扮拼命拼工不顧學業的女孩是他心目中最喜歡的女孩。
葉文玉看到他臉上的失望和傷心,自己也針紮般難過起來,心頭沉甸甸的,胸腔裏仿佛塞滿了鉛石,她想哭,想解釋,告訴他事實真相不是這樣的,她是爲了給繼父治病,所以必須拼命打工,但是她不能說出真實原因。
說實話,與向他借錢,沒有任何區别,愛是平等的,是互相提攜,互相幫助,而不是一方成爲另一方的拖累。她不能因爲她貧困不堪的生活,将活在陽光下的他生生拖入泥潭。
因此,葉文玉低着頭,垂在身側的兩隻手微微握着拳頭,她的牙齒緊緊地咬着嘴唇,就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突然說出真相。
因爲她實在是不想讓他誤會,不想讓他失望,不想讓他看不起她。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蔡文川從課桌上站了起來,他低頭看着她,她秀雅的小臉如同珍珠般微微發着光,他對她慢慢地說道:“小玉,你變了,你讓我失望,以前的你,不是那麽世俗的女孩子,我們應該過極簡的生活,爲了穿衣打扮卻拼命打工不顧學業,這種做法,我從前不認可,現在不認可,将來也不會認可!我希望你能聽進我的意見,把重心放在學業上,畢竟大學隻有四年時光,以後畢了業,工作了,有了錢,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打扮自己。如果我下次上課,看到你遲到或者曠課,我會很傷心。”
葉文玉沉默在那裏。
蔡文川說完就走到講台收拾好教案沉默着出去了,他低着頭,駝着背,明顯很痛苦很失望,葉文玉目送着他走出教室,等到看不見他的背影了,她用手握拳,狠狠地敲着自己的腦袋。
他傷心了,失望了。
她會不會因爲繼父生病住院的手術費失去他?
接下來幾天,葉文玉想起蔡文川因爲她打工曠課的事,一直抑郁傷懷,幾次拿起手機,想給蔡文川打個電話,發條微信,但最終她又放下手機了,因爲沒法解釋,她不能再拖累他了,愛是平等的,愛是有來有往的,他一直在傾盡财力的照顧她,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因此,葉文玉便任由蔡文川誤會着,沒有解釋,她仍然每天馬不停蹄地出外打工,就像一架機器一樣,不知疲倦。
室友看到了,自然覺得她是一個外星怪物,對她不免說三道四,議論紛紛,葉文玉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在乎别人對她的看法,因此,她無所謂,但是這些流言诽語,最終傳到了蔡文川的耳朵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