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
葉文玉不想再承受這樣的屈辱了!可是她能擺脫眼前這一切嗎?
沒有前路,可是回頭,也沒有退路了。如同羚羊觸藩,進不得,亦退不是。
林庭風看她一眼,便知道她痛苦的原因,他微微一笑,對她溫和地問道:“不開心,嗯?”
葉文玉沒做聲,别轉面孔,看着汽車外面。夜色漆黑,如同黑沉沉的海面。讓人有強烈的飄浮不安感,人生如斷梗浮萍。
林庭風想提振她的情緒,便用輕松的語調對她說道:“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葉文玉像石頭做的,保持着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洋娃娃,仿佛沒聽到他的話,因此,不作任何反應。她假裝看着窗外,可是事實上,她什麽也看不進去。
林庭風便識趣地沉默了,他發動汽車引擎,将車子開出校園,他有些痛苦地想,小玉對自己是又愛是又恨的吧,在巨大的恨面前,她對他的愛能保持多久?一旦這份愛消亡了,他們還能在一起嗎?
一直以來,他站在權力的頂端,總以爲自己是隻手遮天,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可是現在,他發現,原來自己也有無能爲力的時候。
他記得《聖經》上有一句話說“愛如捕風”,愛一個人,就是非常無能爲力的。他可以保證自己愛她很久,但是他無法确知,她會愛他多久?
年輕美麗的她,是他人生深淵裏飄來的一朵小花。原以爲此生就這樣麻木地過完一生,抑郁的,強大的,冷酷的,厭世的,可是她突然闖進他的生命裏來,讓他重新對人生有了熱情,他開始有了牽挂,然後有了快樂。
林庭風在沉思的時候,葉文玉以爲他在認真開車,便輕輕轉過身來,呆呆地看着他專注開車的背影。
他的背脊,如同線錘一樣筆直。
她有些傷感地想,受了那麽多委屈,室友的冷嘲熱諷,如同針紮在她的背上,刺入她的心裏,她的心在滴血,可是她居然,還愛着這個男人!
她到底愛他什麽?
愛他英俊的五官,高大健碩的身材,還是愛他的地位财富,身份權力,以及他的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心機?
他壓根不愛她啊!假如他愛她,他完全可以離婚,和她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之所以沒有這樣做,不就是認爲她不配嗎?
巨大的羞辱感如同一層厚厚的帷幕,再次緊緊地包住了她的思緒。葉文玉越想越憤怒,越想越痛苦,突然間,她覺得她要窒息,如同一條被人扔上岸的魚,隻感覺在這個狹小的車廂裏再也呆不下去了,她突然沙啞地說道:“停車。”
林庭風征了征,松了踩着油門的腳,将車速放緩,但是他沒有停車,因爲附近沒有停車位,車子正在湍急的車流中,無法停車。
看到林庭風沒有停車,葉文玉又尖厲地叫了一聲:“我要下車!”并且開始情緒失控地雙手握拳捶打着車門。
林庭風十分意外,看到如同瘋狂小獸的女孩,他隻好沉默着極力鎮定自己,将車子開到一個廣場,然後停好了車。
葉文玉立馬推開車門沖了下去,如同逃離猛獅的白兔,林庭風擔心她出事,也急急地跟着她下車,三步并作兩步地追了上去。
無能爲力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攫住了他的心,讓他痛苦萬分。
這是确立關系這麽久以來,他們第一次争吵。
天空不趁景地開始下雨,當時是九月的一個晚上,雨絲如同銀線一般,在昏黃色的路燈光下一閃一閃。
寒氣侵人。
葉文玉就跌跌撞撞走在這樣的雨裏,原本沉默地走着,突然就無聲地哭了起來,仿佛雨點給了她放縱自己情緒的理由,在雨裏哭,這樣就算别人看到了,也分不清是雨水和淚水吧,她無聲地哭着,淚流滿面,身體止不住顫抖,她覺得冷,便用雙手抱着自己的身體,她就這樣哭着前行,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天地之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剛才,她非常不想和林庭風同在一輛車裏。
被室友嘲笑了十多天,成天生活在“她是别人二奶”這個可怕的陰影裏,她甚至變得神經質,以爲經過室友的大嘴巴,“她是别人二奶”這個陰暗的事實,已經鬧得人盡皆知,走在路上,總覺得迎面碰到的陌生人都知道她的醜事,都在小聲議論她,都在看不起她。
她覺得恐懼,隻能更緊地抱着自己。
愛情不是讓人快樂的嗎,可是她卻像吃一顆毒藥,品嘗了外面的糖衣後,接下來卻是摧毀她人生的毒性。
“文玉——”林庭風在後面急急地喊,她裝作聽不見,繼續埋頭往前面走,她所渴求的不過是有人愛她,可是叫她名字的那個男人,壓根不愛她,所以她傷心欲絕,心灰意冷。
“小玉——”林庭風終于追了上來,伸出一隻手,扣住她纖細白皙的手腕。葉文玉咬着牙,想掙紮開,可是他的大手如同鐵腕一般,扣得她緊緊的,她掙紮幾次,都沒有成功,到了最後,因此,她哭得更厲害了,雙肩顫抖,淚流滿面。
林庭風對她急急地問道:“你到底在想什麽?你跟我說,外面雨太大了,你和我到車裏去,我們好好溝通。”他的臉上,平時沒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座冰山,可是此時此刻,卻寫滿了痛苦和急切。
葉文玉隔着雨幕看着林庭風的臉,在那一個瞬間,她有些震驚和意外,他居然會因爲她難過着急?
這到底是假象,還是真實存在的。
他終于摘下他的面具了。
她所尋求的,不過是他在乎她,愛她的證據。
因此,看到這樣的他,她突然就情緒失控,對林庭風尖聲說道:“林庭風!假如我有錢有勢,你以爲,我還會和這樣的你在一起嗎?!”
憤怒和屈辱讓她眼裏噴着怒火,她咬着牙,面色鐵青。
林庭風一呆,葉文玉一用力,從他的手上松開,她哭着說道:“你不過是欺負我是窮女,欺負我愛你!所以,你像其它人一樣,也來欺負我。”她憤怒地将雙手握拳,沖向前去,砸着他的胸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