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
葉文玉一呆，她有些心酸又幸福地看向蔡文川，是啊，他說的對，她隔着輕舞飛揚的雪花凝視着他，輕輕地說道：“文哥哥，是的，越是不相幹的人，越可以親近。”
愛是想伸手觸及又縮回手。
她說得有些費力，因爲在雪地裏站了一會兒，兩個人的頭上肩膀上都落滿了雪花，特别是兩個人的頭上，都已經白白一片，看不到青絲發了，她的情緒又好了起來，歪着頭笑了笑，指了指他的頭上，又偏着腦袋指了指自己的頭上，對他俏皮地說道：“已經過去半年，三年半的時間，很短。”
什麽？蔡文川呆了一呆，剛開始，他沒有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後來很快明白了，内心一陣感動，卻又不太敢相信。
心裏暖暖的，鼻子酸酸的，面前的小丫頭居然比他還要懂事成熟。
葉文玉輕輕地笑道：“更何況，現在，我們已經白頭了，所以，我們，一定會，白首，到老的。”她微笑着，眉眼如同新月彎彎。
因爲害羞和緊張，她的聲音在雪地裏發着顫。
蔡文川看了看她頭上的白雪，烏壓壓的青絲發幾乎完全看不見了，他确實聽過網上有人說過“下雪天，兩個人如果一直走，就可以到白頭。”
所以小玉跟他說白首，他的内心有巨大的狂喜，沒想到他喜歡的姑娘比他還要成熟，還要懂事，比他還更懂得堅忍，他很想将她摟在懷裏，緊緊地抱着她，重重地親她，可是現在，他不能——
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她，都太不利了——
因此，蔡文川微笑着說道：“是，小玉，我們，一定會，白，首，到，老的。”他有意把“白首到老”四個字說得重重的，慢慢的，他擡起頭來，看着從半空中灑下來的雪花，内心充滿感激，這是平生第一次，覺得下雪天這麽美。
葉文玉清醒過來，對他說道：“對了，我來是問你一件事，文哥哥，我的飯卡上多出來四千塊錢，是不是你給我充的？”
蔡文川才清醒過來，立馬說道：“沒有。”他有些心慌，不過不想讓她知道，因爲她知道了，肯定不肯接受，所以他必須否認。
葉文玉聽到了答案，臉上卻都是狐疑之色，她睜着一雙秋水般的大眼看着蔡文川，對他歪着腦袋輕輕問道：“真的嗎？”
蔡文川笑笑，别轉面孔，看着不遠方，對她溫和地說道：“真的沒有，可能是，學校給你發的，貧困生補助吧。”
貧困生補助？葉文玉挑起一側眉毛。
蔡文川一本正經地說道：“對啊，Q大有一個傳統，有一項針對貧困生的補助，每一個學期，如果是貧困生，會悄悄将錢打入貧困生的飯卡。所以，我想肯定是貧困生補助。”
“可是我——”葉文玉心中狐疑，她雖然家裏确實窮得揭不開鍋，她簡直是Q大最慘的學生，但她卻不是貧困生，因爲比起那些大山村來的小孩或者是爸得癌症的，她這樣的就是成不了貧困生，要記得，大學剛開學時，她曾經想申請貧困生卻被刷下來了呀。
葉文玉本來想多問問蔡文川的，可是看着遠遠的，有幾個人走過來了，她擔心他們兩個見面的事情被人看見，到時候風言風語又滿天飛，因此，她便很快地說道：“那我知道了，再見，文哥哥。”然後像一隻驚慌的兔子，在雪地裏快速地逃離了，瞬間就失了蹤迹。
蔡文川看着葉文玉如同一隻雪地裏的小鹿快速逃離的身影，内心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怒火，他想着爲什麽生來不自由，從小到大，他從來就沒有自由的時候！以前在原生家庭無法自由地選擇自己的生活，現在呢，工作了，獨立了，卻無法自由地選擇自己的愛情，喜歡一個女孩，卻要偷偷摸摸，而且要苦苦地等待！
第二天，冰雪融化，太陽從雲層裏出來，露出燦爛的笑臉，氣溫開始回升，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在上課的路上，高高聳立雲霄的松樹枝幹上挂着長長的冰棱，在陽光的照射下，如同鑽石一般閃閃發光。
蔡文川走在上課的路上，因爲眼前的美景，原本沉郁了一個晚上的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他想起從昨天開始，小玉因爲飯卡上多出來四千塊錢，她再也不用一個餐隻吃一個菜了，不由十分高興。
擔心她仍然舍不得花錢，他拿出手機，給葉文玉的微信發了一條私信：“飯卡上有了錢，不要像從前那樣節儉了，每一餐必須吃兩個葷一個素。”他對着手機想了想，擔心她不會接受他的建議，便又發了一條私信過去，算作補充說明：“學校的貧困生補助，每個學期都有的，所以這個學期有四千塊，下個學期也會有的，現在距離放假隻剩下一個月了，你這四千塊錢的飯卡可以放心地花，不要舍不得。”
他一條私信，編輯得像一本長篇小說，發過去之後，葉文玉很快發過來一個“微笑點頭”的表情符号，并且給他發了一個“大紅嘴唇”的圖片過來，那是親吻的意思，蔡文川在化雪的戶外突然抿着嘴唇笑了起來，心中掠過一陣暖流，一顆心如同擂鼓，怦怦狂跳，就好像小玉是真的吻了他，而不是微信上一個表情符号的吻，她是喜歡他的，不是嗎？兩情相悅的感覺真好！
因爲知道她也愛他，所以現在的煩惱根本算不得煩惱，一切都會過去的不是嗎？
鈴聲響了起來，那是備鈴聲，距離上課五分鍾不到，蔡文川清醒過來，臉上漾滿了笑，如同水盆裏滿溢的水，他立馬将手機放回自己的口袋裏，然後三步并作兩步的，踏着積雪和冰碴放教室快速走去。
他心情愉快地給學生上了一節課，課後不厭其煩地回答了學生們的提問，結束一切，有些疲倦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雖然有些累，但一顆心是高興的，外面的太陽光好像更燦爛了，有幾縷陽光落在辦公桌上，是光潔的，金黃的，仿佛春天的蜂蜜一般，屋外面響起了落雨的聲音，那是雪在融化。
他開心地看着這一切，傾聽着這一切，這個時候，年級組的組長走到蔡文川身邊，對他說道：“蔡教授，校長叫你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同事的眼裏有一絲幸災樂禍的閃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