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
葉文玉感覺自己沒有那麽冷了,姜志明站在她的身側,如同一堵厚實的牆,讓她覺得溫暖安心,不過——
她意外地看了姜志明一眼,上一世,隻知道他是一個爲了名利一個勁地往上攀爬的小人,沒想到,他也曾經如此細緻體貼地對待别人。
姜志明隻知道自己喜歡的女孩在看他,不由臉龐發熱,手兒發顫,一顆心怦怦狂跳,内心充滿巨大的歡喜,耳邊響起嗡嗡的轟鳴,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世界消失,風聲聽不見了,雨聲也聽不見了,他的眼裏隻剩下她,他的耳邊仿佛響起細細的音樂,内心如同食了蜜一般甜甜的,他帶着傻傻的笑看着她。
葉文玉隻看到姜志明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他的臉上寫滿笑容,她不想他誤會,便低下頭,對他客氣地說道:“謝謝。”
雨好像更大了,兩個人站在傘下面,等着家長走向前來咨詢。
姜志明對葉文玉歡喜地問道:“你也來找家教?”雨越下越大,風也越來越大,可是他一點也不感覺到冷,反倒因爲激動,覺得渾身發熱。
因爲下雨,公園裏沒有什麽人,特别是這個供大學生找工作的角落,更是靜悄悄的,安靜到彼此的心跳都能聽到,她的慢,他的快,怦怦怦,強壯有力。
姜志明的臉更紅了。
葉文玉感覺自己和姜志明被人抛在了荒島,有一種強烈的孤寂感包圍着她。
她想雨快點停,也許雨停了,家長就會出來找家教老師了,可是老天偏偏不稱她的意,雨嘩嘩地響着,越下越大,如同牛筋一般,天地之間,扯起密密的銀色雨幕。
看到葉文玉呆呆地看着雨幕,姜志明想着可能是雨聲太大,她沒有聽見,便再次對她問道:“你也是來找家教的?”
葉文玉才回過神來,知道他已經問了兩遍,自己再不作出回應,真的太不禮貌了,她隻好點點頭,說聲是。
她煩惱地想,世界真小,就像火柴盒一樣,不是嗎?不然的話,爲什麽她幾次三番總是會碰到故人?
她并不想碰到姜志明。
姜志明聽到她的回答,内心特别高興,他清晰地記得,上次在Q大圖書館門口見面時,她向他坦誠她是窮人家的孩子,不但窮,而且沒有完整的家庭,他最後雖然沒有懷疑,但仍不太相信,因爲她長得太好看,氣質又脫俗,穿的衣服也十分整潔漂亮,一點也不像窮人家的孩子。
但是今天邂逅了,得到她的回答,他相信了,如果是富人家的孩子,會在這種秋風秋雨愁煞人的天氣,跑出來找家教嗎?
他幸福地想,原來她和他一樣!他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發現了這一點,姜志明将手中的傘又讓葉文玉那邊傾了傾,這個女孩,那麽漂亮那麽堅強,身世卻是那麽可憐,他控制不住地想好好照顧她,疼惜她,盡管他現在能力有限,但是他會傾盡真心和全力。
姜志明内心甜蜜,不停地暗暗發着誓。
葉文玉沒有發覺,她有些擔心地說道:“雨突然下那麽大,看來今天是找不到家教了。”聲音裏充滿了失望。
姜志明也是出來找工作的,葉文玉說得正确,因爲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和車輛越來越少,今天是百分之兩百地找不到工作了,按理來說,他應該失望傷心的,可是因爲在找工作的路上遇到了葉文玉,他卻仍然十分歡喜。
他對她突然笑着說道:“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叫作《琵琶行》?”
葉文玉聽得莫名其妙,好像是有這麽一首歌,是現在的年輕人用白居行《琵琶行》的詩改的,流行曲調加上了戲腔,有一種與衆不同的美,最近很流行。“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将白居易的詩用作歌詞,自然是世界上最美麗最動人的歌詞。
隻是姜志明突然提起這個是什麽意思?
姜志明笑道:“那天,我第一次聽到就喜歡上了。‘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别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幹——”他說着唱了起來,戲腔唱得十分婉轉動人。特别是這個戲腔由男子渾厚低沉的嗓音唱出來,居然有一種異樣的驚豔感覺。
沒想到姜志明有這樣一幅好嗓子,上世,她居然一點都不知道呢。
姜志明繼續在雨中輕輕幽幽地唱着:“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從去年辭帝京/谪居卧病浔陽城/浔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座中泣下誰最多,江中司馬青衫濕——”
唱到這裏,姜志明停了下來,深情地凝視着葉文玉,鼓起勇氣對她說道:“我之所以喜歡這首歌,是因爲裏面那兩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他的嗓音顫抖,如同風中的樹葉。
什麽?葉文玉内心疑窦叢生,她有些聽不明白了。姜志明的話是什麽意思?
葉文玉疑惑地擡起頭來,看向說話的姜志明,他說“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是什麽意思?
她與他嗎?
她不解地在傘下端詳着他,姜志明臉紅紅的,好像男人喝醉酒的樣子,她愣了愣,看到他的眼睛像黑曜石一般的閃亮,眼睛裏是壓抑不住的歡喜。
難道?
葉文玉的一顆心加速跳動起來,上一世,姜志明作爲林庭月的未婚夫,在她最後失意地想自殺時,他曾經出現在她的面前,邀請她和他一起私奔,重新開始生活,他向她表白,說他不喜歡林庭月,他真心喜歡的是她!
葉文玉覺得可笑,她從來沒有喜歡過姜志明,自然不會同意他的決定,更何況,前世的林庭風,到了後期,簡直瘋魔了,凡是與她親近的男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所以她明智地拒絕了姜志明,再後來,他就和林庭月鬧崩了,林庭月抛下林家的一切,跑到西部去做了一個支教老師,而姜志明呢,最後看空一切,看淡一切,出家當和尚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