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兩人撥開人群,茶攤前的場景真正映入他們眼簾的時候,茶攤的老闆正在用腳用力踢踹地上躺着的一個人。
那是一個極爲清瘦的男人,他衣衫褴褛,手中緊緊攥着一個白色的饅頭。
萬冰玉看得可憐,便小聲詢問旁邊之人:“他們這是怎麽回事?”
“姑娘你是剛來到永州城吧,哎呀,我跟你說罷,類似這樣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會在永州重複一次,人們都覺得下人的性命下賤,而且他們從來不會管人的死活,這躺在地上的人估計也是不懂規矩,進城以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偷人家的饅頭,這個漢子是我們永州城裏名聲最響亮的人,惹上了他,估計這個乞丐活不過今天了。”
身邊立即傳來附和的聲音。
萬冰玉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比較好。
方才她還覺得柳青青治理用永州治理得不錯呢,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結果一轉頭就打臉了……看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柳葉凝望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同情,不過她跟萬冰玉不一樣,同情歸同情,多餘的事情她一件都不會做,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麽?
而萬冰玉爲人處世的态度正巧跟柳葉恰恰相反,她是不論如何說服自己,都沒有辦法勸自己對這些事坐視不管,于是她咬牙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站了出去:“你不要爲難他了,不過是幾個饅頭而已,他欠了你多少錢,我來還便是。”
這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愣住,尤其是剛才放聲弄死乞丐的人,他們不約而同向萬冰玉投來困惑的目光,更有甚着,竟然直接開口問萬冰玉是不是沒有腦子。
“姑娘,這件事你可得要想清楚了,雖說幾文錢不重要,但是這人畢竟是一個你不認識的人,爲一個不相熟之人掏腰包出錢,難道姑娘你就不覺得虧嗎?”
“不覺得。”
萬冰玉隻用一句話就堵住那些試圖勸她住手的人的嘴。
“我從未想過要在這件事上牟利,又談何虧損呢,倒是你們這些圍觀之人,明明知道世道很亂,現在正是需要百姓們相互攙扶的地方,你們卻視而不見,甚至還敢放聲取笑别人的慘狀,難道您就不覺得自己的良心過意不去麽?”
萬冰玉話音剛落,人堆裏已經有幾個人因爲承受不住心中壓力低低垂下了臉,很快就三三兩兩全部散開了。
便在這時,柳葉也走上前來。
她将一錠碎銀子送到茶攤老闆的手上,随後打算帶着人離開。
萬冰玉覺得這個乞丐可憐,便笑着提議說:“不如你就這樣跟我走吧,我那邊倒是有一份是你的活計,你要是跟我走,我可以保證你一輩子都衣食無憂如何?”
若是一般人,聽到這個承諾都要高興死了,偏偏聽到這話的人是個身份不同尋常的人。
萬冰玉與柳葉遞過去的幹淨饅頭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将自己一直攥在手中的髒饅頭給吃了下去。
萬冰玉神情複雜的說:“你爲什麽不願意接受我們的好意呢?”
那乞丐冷冷哼了一聲,等手上髒饅頭吃完以後,他立刻站起身往另外一處方向快步走去,腳步之快,竟給人一種惡鬼在身後追趕的感覺。
這讓一直站在萬冰玉身後的柳葉感到萬分不滿:“這人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主子您救下了他,他不僅沒有對您表示感謝,而且還表露出這樣額态度,他究竟吧主子您當做什麽了,不行,我得過去教訓他一頓!”
柳葉說着,擡腳就往那人離開的方向走去。
萬冰玉見此情況連忙拉住她的手:“算了柳葉,犯不着跟他計較。”
“可是他那樣失禮——”
萬冰玉半低眼眸,不以爲意的說:“失禮又如何,這人雖然衣着褴褛,但是身上的氣質卻很不尋常,而且還頗有脾氣,像他這樣的人,恐怕是生意失敗的商人,或是家中經曆過什麽變故的可憐人吧,人生已經如此不幸了,我們何必再去爲難他?”
柳葉神情複雜的點點頭:“主子您說得有道理,屬下聽您吩咐便是。”
等到那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内後,柳葉便立即拉住萬冰玉的手提議說:“我今天出門之前特意跟府上的下人詢問了一下永州城裏好玩的地方,他們說城北有一座頗負盛名寺廟,不如我們去那邊走一趟吧?”
聽到寺廟兩個字時,萬冰玉的眼睛閃亮了一下:“我們就去寺廟吧。”
平時萬冰玉對神佛之事,其實是并不相信的,她可是已經接受過唯物主義教育的現代人,怎麽可能會把故人的迷信當成一回事兒?
可是現在情況特殊,她不得不去相信,心裏裝着神佛,或許還有一個盼頭呢,等會兒到了寺廟以後,一定要跟佛祖菩薩好好參拜。
就在兩人轉身離去之時,距離她們原先所站的空地不遠處的小巷中緩緩走出一位衣着樸素的女子,若是這個時候萬冰玉回頭去看,一定能夠認出那位偷窺者,她就是之前在涼州,在京城三番兩次作對的凝心……
也不知道凝心究竟是用什麽樣的方法逃脫隊伍的,如今的她相貌已經不再像當初那樣清秀,而是面色黝黑,枯瘦的像是樹木做出來的人,身上露出來肌膚的地方,也多了幾道傷疤……
“萬冰玉,真是沒想到我竟然能夠在這種地方遇到你,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冤家路窄吧,你來到永州,肯定是因爲老天爺看不順眼你之前的種種作爲,所以故意把你給放到我手上的,你現在先等着,等我找到機會,一定要把你們兩個人都碎屍萬段!
凝心喃喃自語的同時,眼眸中也閃過一道寒光。
便在這時,有人快步走到凝心的身邊,凝心回眸一瞧,正好看到方才被萬冰玉與柳葉幫襯過的乞丐站在自己旁邊。
凝心不動聲色的往旁邊退了退,似乎是對眼前這人有千萬般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