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安心了。”
萬冰玉意識到情況不對,連忙拉住老者的手:“老先生,您醒醒……”
老者唇角挂着一抹微笑,不擡眼皮就說:“我太累了,萬夫人您就讓我休息休息吧……”
這一睡過去,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所以萬冰玉很想阻止老者閉上眼睛,可人家一心求死,她又怎麽可能攔得住呢,事情到最後,她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老者閉上眼睛,随後呼吸聲也原來越微弱,直到最後徹底消失。
因爲老者走的時候心情愉悅,所以他的面龐上挂着一抹很淡的笑意。
當衡心遠與軍醫來到營帳中時,見到的場面便是萬冰玉呆呆站在床邊,目光直勾勾盯着床上那位的場面。
衡心遠快步走上前将自家夫人擁入懷中,随後沖身邊的軍醫使了一個眼色,軍醫立即會意,走到床邊查看起情況來,隻見他的手按在老先生的手腕上,随後又将老先生的眼皮子掀開,最後他在衡心遠的目光中緩緩搖了搖頭。
“老先生已經去了。”
即便這件事早就在他們預料之中,可是當老者死訊确确實實擺在他們面前時,衡心遠還是忍不住有些痛心。
這位老者雖然曾經爲平輿國軍隊辦過事,但是他卻是一個有才之人,他這一死,炸彈的事情就不好辦了,也不知道世界上究竟還有沒有懂得制作炸彈的人。
萬冰玉倚靠在衡心遠的胸口上,半低着眼眸,神情也有些暗淡。
衡心遠明白她肯定是在爲老者的逝去感到難過,便把人給拉到營帳外,随後把她帶回到自己房間中。
“我知道夫人肯定在難過,但是傷心歸傷心,自己的身體還是要注意的,畢竟夫人你現在可不隻是一個人……”
萬冰玉苦笑着擡頭:“我明白,我心裏有分寸的。”
話雖如此,可衡心遠卻沒看出她所謂的分寸究竟在什麽地方。
衡心遠認命的歎了口氣說:“夫人,逝者已去,生者需要之中,老先生待你如知己,他肯定不希望你因爲他的離去而傷心吧。”
對于老者而言,這死亡可是一種解脫呢……
萬冰玉用力的抱住衡心遠,神情複雜的問:“夫君,你說我們将炸彈運用在戰争中到底是對還是錯?以前我從未想過這個,直到今天跟老先生談完話,老先生親口表示說不想留下名字時,我才意識到這個殺器太過逆天了……若是我們将這種殺器運用在戰争中,今後我們會不會留下罵名?”
衡心遠笑了搖了搖頭:“夫人你怎麽會這麽想呢,炸彈是種具有巨大殺傷力的武器沒錯,但是我們不至于到留下罵名的地步,我們不過是提供一個工具而已,運用得如何,還是靠當事人,再說,就算我們退一萬步講,即便留下罵名又有什麽關系呢?隻要能夠守住涼州城,罵就罵吧。”
衡心遠心想多年以後他們說不定都已經化作白骨,别人如何評價那也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萬冰玉唇角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奈何衡心遠直接動手捂住她的嘴巴,随後把人給抱回到床上:“好了,夫人你現在應該要休息了,身爲孕婦,理應多注意自己的身體,而不是拼命去管那些有的沒的的事兒,外邊那些小事情,全部交給我來辦便是。”
衡心遠笃定的表示:“我一定會把所有事都辦得妥帖的。”
“那好吧……”
往後的日子,萬冰玉果然沒再過問軍營裏的是,連帶着衡心遠的計劃也沒有多問,隻顧着養身體,不過有一件事,她特别堅持,那就是給老先生下葬當日,她必須要跟過去。
衡心遠在珉鎮旁邊果真找到一棵柳樹,以及一棟房屋的殘骸,于是他按照老者的吩咐把他的遺體埋在哪裏。
就在新墳剛建成之時,珉鎮中有一道身影踉踉跄跄的沖了過來。
定睛一看,原來是前段時日見過的啞巴男人。
那人徑自沖到墳前,就好像根本沒有看見衡心遠與萬冰玉般,一道跟前就撲通一聲跪下,随後咚咚咚給新墳磕了三個響頭。
衡心遠與萬冰玉站在旁邊,隻覺得心情複雜。
若是老者知道自己生前百般嫌棄之人,最終竟然會像對家中長輩一般在墳前口中,恐怕也會感到詫異吧。
萬冰玉歎息着把人給扶起。
“你們在這裏埋了誰?”
就在一行三人沉默無言之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婆婆從不遠處一座小院中走出來,她走近瞧見柳樹下新墳,臉上頓時閃過一抹不悅:“這裏可不是随便用來埋人的地方,這塊地是一戶人家的舊屋,那戶人家說不定還要回來住的,你們趕緊把這個墳墓給……咦?”
老婆婆的聲音戛然而止,隻因爲她瞧見了墓碑上刻的那幾個字。
那上邊刻的名字,不是這舊屋的主人又能是誰?
老婆婆身形微微一晃,當時就紅了眼睛:“怎麽會……”
萬冰玉立即敏銳的意識到這位婆婆可能跟老先生相熟,試探的問:“老夫人您認得這位?”
“認得,怎麽會不認得呢……”
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從袖子裏邊摸出一樣物件,放在手心裏攤開一看,隻見一支玉簪靜靜躺在其中。萬冰玉瞧見玉簪的第一印象,便是覺得這玉簪眼熟,仔細一想過後,她立即就認出了出處,老者的舊物中,也有一支玉簪,款式與老婆婆手中的玉簪正巧相像!
這兩個人果真有淵源。
萬冰玉有些艱難的開口:“老婆婆你與老先生是什麽關系?”
婦人并沒有直接做出回答,而是走到老者的墳墓旁邊,一邊用粗糙的手指摸索着玉簪,一邊緬懷似的說:“那件事還沒有發生的時候,我是他的未婚妻呢,後來珉鎮毀了,我的臉也跟着毀了,當時我還以爲他也死在了那場爆炸中……沒想到他竟然還活着,可他爲何不回來找我呢……”
老婦人低低垂下臉,眼角有渾濁但是滾燙的淚水緩緩滴落。
即便是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可萬冰玉對她的痛苦卻能夠感同身受,聽得她歎息一聲,手輕輕拍在老婦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