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爲衡心遠要休息兩日才會對涼州城當前局勢上心,可第二天他便對許世說:“我想去衙門走一趟。”
這句說的許世臉色都白了。
倒不是他不想帶衡心遠去衙門走,而是不敢帶,他還沒來得及跟底下的人通氣呢,若是這一趟過去,讓沈崖看出什麽端倪可怎麽辦?
許世不敢冒險,便顫聲對沈崖說:“将軍剛到涼州城,這一路奔波勞累,還是多休息幾日再去衙門見那些下屬吧,這段時日下官會将所有與山匪相關的資料都整理好送到您的面前。”
許世話說得好聽,可衡心遠卻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整理好資料送到他面前?許世不暗中動手腳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與夫人在路上碰到趙家村慘劇,每每閑下來就會忍不住想起那些人的慘狀,心中實在慚愧,哪裏有休息的事情,許大人還是先帶我去衙門走一趟吧。”
衡心遠堅持要去一趟衙門,許世再無奈也得硬着頭皮答應。
沒辦法,人家是朝廷的欽差大臣,連先斬後奏的權利都有,許世可不想把自己小命給搭進去。
“夫人要不要一起去?”
彼時萬冰玉就坐在旁邊,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的她半蹙眉頭搖頭說:“我今日要去涼州城四處走走,就不配夫君一同前往衙門了。”
她對衡心遠的辦事能力還是很放心的。
衡心遠眼眸中閃過一絲擔憂:“也好,不過夫人出門的時候記得帶兩個人,最近的涼州城不像當年那樣太平。”
對萬冰玉叮囑幾句以後,衡心遠便跟着許世去了衙門。
因爲這次過來是臨時起意,所以衙門的人都有些怔愣,尤其是那幾個無所事事的官差,瞧見衡心遠的到來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衡……衡大人!”
這幾個官差多半是熟面孔,以前衡心遠在涼州城的時候他們就在,隻能說近朱者赤吧,許世上任以後,這些人竟然完全換了一副模樣,他有些失望,便隻是點點頭,當做打了招呼。
官差們站在一起,全都是一副局促的模樣。
知道衡心遠沒死是一回事,可親眼見到他回來又是一回事,官差們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時不時就往衡心遠所在的方向瞧。
“這就是山匪的相關資料麽?”衡心遠攥起一張薄薄的紙張,上邊竟然隻有幾行字,隻記載了山匪出現的時間,已經曾經作案的地點,其他資料竟然一點都沒有!這些所謂資料,竟然都比不上他在百姓口中打聽到的消息!從這裏足以窺見許世及其手下的态度懶散了!
許世冷汗涔涔說:“相關資料确實隻有這些,那些山匪下手狠辣,所過之處幾乎不留活口,根本就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這些資料也是下官好不容易才搜集過來的……”
衡心遠忍不住冷笑一聲:“真是一個好不容易啊!”
他的目光在公堂上一一掃過,隻見衙門所有工作人員都在地下瑟瑟發抖,卻沒有瞧見任何一個武職人員。
衡心遠頓時感到萬分焦躁:“涼州城守軍的長官爲何不在這裏?”
許世的心咯噔一聲,目光一轉,确實沒有見到了,當即就知道大事不好:“陳林或許是帶兵出城剿匪去了,至今未歸吧,下官這就派人去請他過來。”
“許大人,你這涼州知府做得也未免太乏力了。”
“是……”
“是個人都知道欽差來到第二日便應該整理裝束前來拜見,你這些手下倒好,一個個态度散漫,難道是根本就不把本官放在眼裏?”
許世連聲喊冤枉:“那陳林或許是早上聽到可靠消息,所以帶人出城剿匪去了,現在涼州城周邊局勢如何,将軍也是知道的,情勢如此緊急,陳林也是爲了百姓着想,還請将軍不要怪罪。”
“哦?你這麽一說?倒是說得我爲一己之私無視涼州城百姓安危了?”
“下官不敢。”
一番話說下來,許世的後背已經冷汗涔涔,他知道衡心遠難纏,卻沒想到這位竟然難纏到如此地步,但願陳林今天能夠機靈一些,千萬别讓這位抓到把柄。
衡心遠剛來衙門便爲難了一向作威作福的許世,這讓衙門的官差們好像看見了希望,對他恐懼雖有,但是更多的還是期待。
若是衡大人出手,涼州城用不了多久就能恢複成原來的模樣吧。
許世仍弓着腰做行禮的姿勢,因爲衡心遠有意爲難他,便晾着他許久,直到陳林回到衙門,他才堪堪放過這位腰闆差點挺不直的大人。
“你就是陳林?”衡心遠的目光落在邁入衙門的那位少年身上。
“正是。”陳林拱手行禮。
沒想到許世在涼州城的心腹竟然是這麽年輕的一個人,小小年紀便能坐上都尉的位置,估計也頗有手段吧?
謹慎讓衡心遠不敢小看眼前的少年,隻擰眉問他:“你今日一大早便帶兵出去剿匪了?”
陳林答應了一聲。
“帶了多少人馬,去哪裏剿匪,收獲如何?”
衡心遠問出一連串的問題,可陳林卻都對答如流,隻是在收獲的問題上有些遲疑,因爲他一無所獲,去的時候隻見到了滿村的屍首。
又是這種殘忍的手法,若是再這樣放任下去,恐怕整個涼州城都會陷入一種恐慌之中,而且官府的名聲也會越來越難聽,到時候少不得要發生暴亂的。
衡心遠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額頭,目光陰森的對陳林說:“你有罪。”
陳林面露詫異,他行事都是按照許世的吩咐來的,最多也就隻能說是無功,爲何眼前這位卻要說他有罪?
陳林不服。
“敢問将軍,屬下何罪之有?”
衡心遠冷哼一聲,緩緩從位置上站起身來:“你對上峰不敬,而且帶兵剿匪數次,卻連山匪的衣角都沒有碰到,第一次可以說是無功無過,可數次下來便是辦事不利,很明顯你的才能根本就配不上你的位置,所以你有罪,有罪自然當罰,這都尉今後你就别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