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是真的，恐慌也是真的。
鶴念冰下意識把自己藏進陰影中，爲的便是不讓眼前人瞧見自己消瘦憔悴的模樣。
可還是遲了一步。
看到萬冰玉微紅的眼睛，再加上她臉上的心疼，鶴念冰便明白自己被看見了。
他唇角勾出一抹虛弱的微笑：“沒事的。”
可惜這三個字的安慰實在是太輕太輕，像是一陣清風般，甚至連萬冰玉眉頭的川字都沒有撫平。人都被折磨成這個模樣了，沒事才奇怪！
萬冰玉上前一步，直接握住他枯瘦的手。
“你會死嗎？”她顫聲問。
鶴念冰唇角勾起一抹很淺的微笑，力圖讓眼前人相信自己不會有事：“當然不會，我還得陪着夫人，與夫人長命百歲呢，又怎麽會死。”
咦，等等！
萬冰玉猛然擡頭，終于想起眼前這位年輕的将軍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之前他刻意營造出來的疏離與冷漠，此時此刻好像全部都不見了，當他凝望時，眼神溫柔得像水一般。種種細節讓萬冰玉心中忍不住升騰出一個猜測：“你恢複記憶了？”
鶴念冰神情複雜的點頭：“恢複了一大半，還剩下一些記憶沒有恢複，熬過今天就好了。”
凝心一來，鶴念冰的記憶就漸漸恢複，這讓萬冰玉不得不對眼前這位氣疑心。
“你當年究竟都做了什麽？”
凝心站在旁邊咬牙切齒，恨不能把萬冰玉吞吃入腹。
好不容易謀劃的一切，如今因爲萬冰玉的出現全部都毀了！
之前那位高人明明說，隻要連服解藥數日，等到解藥全部服下的時候，病人從昏迷中醒來時，第一眼見到的人是她，那麽他就會把自己當做記憶中牽絆甚深的人，如今好了，萬冰玉來到鶴念冰府上，那自己還有什麽理由留在鶴念冰身伺候？
前邊所做的一切都歸功一篑了！
凝心氣歸氣，但是明面上并不表現出來，畢竟她今後還要攀附鶴念冰這棵大樹呢，當着他的面毀掉自己的形象，那今後肯定會被厭棄的。
凝心壓下心中怒火，擺出一張笑臉來：“姐姐，你說的的這是什麽話，我可沒有在将軍的湯藥中下毒，當年，也是我把将軍從困局中解救出來的呢，若不是因爲我，恐怕将軍早就死在了涼州城。”
萬冰玉眼眸中仍舊有熊熊怒火燃燒：“若你沒有動手腳，他又怎會變成如今憔悴的模樣？”
“姐姐你這次真的是誤會了，”凝心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的說，“将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是因爲解藥的副作用。”
“解藥？”
身後的鶴念冰拉住萬冰玉的手，小聲跟她解釋：“失憶是救命的副作用，而我現在遭受的折磨則是想要恢複記憶必須付出的代價，凝心手中所捧解藥，便是恢複記憶的藥物，服下以後一個時辰之内，會經曆許多種痛苦，今天是最後一幅。”
萬冰玉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不論是現在的鶴念冰将軍，還是以前的文臣衡心遠，都是能忍之人，一般的疼痛奈何不得，如今這解藥的副作用把他折磨成如今模樣，正也說明痛苦之劇烈。
“把解藥給我吧。”萬冰玉想親手把解藥喂給鶴念冰。
“這，還是算了吧！”凝心揣着最後一點希望說，“還是我給将軍喂解藥吧，之前畢竟都是我喂的.”
經曆過失去摯愛之人的疼痛之後，萬冰玉已經不再像當年一樣溫和。
她目光一轉，像是兩把長劍刺在凝心身上，凝心吓得不住哆嗦。
“把解藥給我。”
凝心這回不敢再多說，直接把解藥送到了萬冰玉的手上，随後她木着臉看當年的神仙眷侶緩緩踏入門中。
她好恨啊。
“這真的是解藥麽？”萬冰玉把房門阖上，跟着鶴念冰來到床邊之後，開始對手中捧着的湯藥碗表示極大的困惑，“喝下之後會讓人承受巨大的痛楚，這種症狀，不論從什麽方面來看，都更像是毒藥吧？你房間裏有沒有銀針，我且用來試試毒。”
鶴念冰輕咳一聲，手指向旁邊的櫃子：“第二格抽屜裏邊便是。”
萬冰玉摸出銀針，擦幹淨之後緩緩刺入湯藥之中，果然不其然，湯藥一點變化都沒有。
“看來真的不是毒藥……”
“之前已經喝過幾次了。”鶴念冰勾起蒼白幹澀的唇角笑笑說，“喝過以後雖然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但是記憶也确實慢慢恢複了，所以我覺得這解藥是真的。對了，夫人，你今天怎麽會來？”
鶴念冰心想着，按照之前自己與萬冰玉的關系，今天就算是病死，她也不會來才是。
“我知道你的身份了，”萬冰玉鼻子一酸，緩了緩才說，“當日凝心來京城，你去城門錢接她的時候，我親眼看見了，還有殿下那邊，他讓人去了一趟涼州……挖你的墳，裏邊沒有屍骨。其實我早就應該看出來的，你表現的一直都破綻滿滿，若不是因爲當年我親眼看着你入葬，恐怕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誰了。”
萬冰玉話語一頓：“你好狠的心啊！”
鶴念冰一邊想着我家夫人真聰明，一邊把人攬進懷裏：“若不是失去了記憶，我也早就跟夫人坦白了。”
他的目光在萬冰玉手上轉了轉，猶豫片刻說：“夫人，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萬冰玉擡起臉，不解的問：“你要我答應你什麽事？”
“等會兒我服下解藥以後，你别留在房間裏。”鶴念冰解釋說，“服下解藥之後的那種痛苦，連我都無法忍受，我不想讓夫人看見我掙紮的模樣。”
萬冰玉見他認真的樣子，撲哧一笑，假意考慮了一會兒後果斷搖頭說：“不成。”
“夫人…….”
白皙修長的手戳在他有些幹瘦的臉頰上，她笑盈盈的說：“不過是分開一年而已，沒想到我家夫君竟然都開始好面子了，你也不想想我是你的誰，你什麽模樣我沒有見過，還是省下那點小心思吧，等會兒服藥以後，我肯定要陪在你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