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裏頓時暖和了起來,體力也慢慢的恢複了一點點,她握着衡心遠的手,輕聲問道,“你這幾天一直守在我床邊,都不用去處理公務的嗎。”
“我不放心你,府衙的事我已經交給徐良去盯着了,不會有什麽事的,你不要擔心了。”
“徐良又不是知府,我沒有什麽事了,你快點回去吧,不能因爲私事就影響公務。”
其實萬冰玉隻是覺得他守在自己身邊,會讓自己悲傷的情緒更加難以釋放,自己本來就必須要承受喪子之痛,如果再加上衡心遠,兩個人坐在一起隻會一起傷心,一起緬懷那個失去的孩子,這樣的悲傷是雙倍的。
不如暫時相隔一段時間比較好,等雙方的情緒都恢複一些。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千萬要好好吃飯,晚上我再來看你。”衡心遠伸出溫暖的一雙大手,輕輕捧着她的下巴,在她額頭上印上了深情的一吻。
之後,就轉身出去了,走到門口的時候,還不忘叮囑李嬷嬷,一定要看着她,不能讓她出去亂跑,一定要讓她按時吃飯。
聽着院子裏,衡心遠越來越遠的腳步聲,萬冰玉一直處于緊繃狀态的心終于可以稍稍放緩一些了,當着衡心遠的面,她總是沒辦法好好的展露自己的情緒。
她從枕頭底下,摸索出一件嬰兒穿的肚兜,大紅色的,上面還繡着兩隻小老虎,這是她特意跟凝心學的,給她将來的孩兒穿的。
她曾經無數次的幻想過,自己有了孩子以後,一家三口的生活會是什麽樣的,衡心遠會是一個慈祥的還是嚴厲的父親,他會不會每天早上都帶着孩子在書房裏讀書。
自己就站在他們身旁,看着這歲月靜好的一幕。
從前,這一切都是她的憧憬,而現在,這一切又都成了夢幻泡影。
她的孩子,甚至還沒有機會到這世上看一看,就離開了她……
一想到這裏,心裏就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她緊緊的握着手裏的肚兜,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直到浸濕了肚兜。
“冰玉,你怎麽了?你還在傷心嗎?”
朦胧中擡頭一看,是凝心,她正平靜的望着自己,“孩子已經沒了,但你也要振作起來,不然大人不僅要操心公務,還要爲你擔心。”
“凝心,我爲什麽要去放風筝……”她語無倫次的一遍又一遍的質問着自己,“如果我不去放風筝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都是我,害死了我的孩子……”
凝心的眼神裏閃過一絲不爲人知的暗淡情緒,她拉着萬冰玉的手,安慰着她,“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想這麽多,這也許是,這個孩子與你命中的緣分尚淺,以後,你還會有孩子的……”
“緣分尚淺?”她瞪着一雙無助又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被單,嘴裏咿呀道,“不,不是,是我的錯。孩子是無辜的,這次該死的人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我和心遠的第一個孩子……”
凝心看着他的樣子,有些心虛又有些害怕,甚至不敢去直視她的眼神,略坐了片刻,就起身離開了。
一邊在院子裏走着,一邊在心裏盤算着,眼下衡心遠和萬冰玉心中有了隔閡,正是自己趁虛而入的好時機,若是經此一事,讓衡心遠對萬冰玉的感情淡了,倒也是一石二鳥。
這樣想着,嘴角不自覺揚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轉身對蕙蘭說道,“蕙蘭,你去給我準備一壇好酒,還有……上次在薛瑞金家裏偷的蒙汗藥,也給我準備一點。”
“小姐,你要蒙汗藥幹什麽?”蕙蘭有些不解。
“我讓你準備,你就給我準備就好了,廢話這麽多幹什麽。”
她不耐煩的說。
當晚,月色漸濃,整個府裏因爲萬冰玉剛失掉一個孩子,還都沉浸在一種莫名的壓抑和悲傷的氣氛中,除了幾個巡邏的守衛外,丫鬟和仆人都不曾出來。
衡心遠一直在府衙裏忙到很晚,才拖着兩條疲憊的腿回到房裏,卻見房門緊閉,殿内一盞燈都沒有,隻有一個守衛在外面打着哈欠。
“夫人睡了嗎?”他輕聲問。
“大人,夫人早早就睡了。”
衡心遠站在門外望了一眼,裏面寂靜一片,他也不想再進去驚擾萬冰玉休息,就轉身朝書房而去。
經過了一天的辛勞,此刻他才有時間回想起這幾日發生的事,像一座座大山壓在他的身上,讓他無法呼吸,尤其是萬冰玉絕望的眼神和哭泣聲,更像是印在了他的腦子裏,怎麽都揮散不去。
他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無奈過,他想不出讓萬冰玉重新開心起來的辦法,也不知道如何讓他們兩個人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
一邊沉思着,一邊路過石橋,來至假山處。
耳旁忽然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衡大人……”
他扭頭一看,假山上的涼亭裏,凝心正坐在那裏,便停下腳步問道,“凝心小姐,這麽晚了,爲何一個人在這裏?”
“我剛剛去看了冰玉,心裏有些擔心她,睡不着,況且我也爲她失去的孩子痛心,想在這裏祭奠他一下……”凝心舉起袖子遮住半邊臉,垂下頭落了兩滴眼淚。
衡心遠忽才想起,這裏就是萬冰玉失足掉下假山的地方,自從出事以後,他就幾乎不從這裏經過了,以免觸景生情。
今日不知怎麽了,竟然會糊裏糊塗的走到這裏來。
“多謝凝心小姐好意了,不過時間也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爲好。”衡心遠簡單行了個禮,便要離開。
凝心趕緊從身後喊住他,“衡大人,我這裏略備了一點酒,你要不要,也上來喝一杯,我看您這幾日的狀态不好……”
衡心遠本無心喝酒,但想起今日是那孩子離世的第三天,作爲父親,還是要略表哀思吧,也就轉身走到了涼亭裏。
“大人請。”凝心添滿了一杯酒,端到他手裏,看着他揚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一滴都沒剩,心中已經是難掩的雀躍了。
“大人,我實在是不忍心看您這個樣子,孩子總會再有的,但是壞了身子,就不好了……”她又倒了一杯端給衡心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