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别急,老夫這就給小姐上藥。”周大夫趕緊打開藥箱,拿出紗布和燙傷藥膏,一點一點在她傷口上塗抹着,凝心胳膊上的水泡已經有些破開了,流出了膿黃的液體,周圍鮮紅一片,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她閉着眼睛歪着頭,一隻手緊緊的揪着床單,嘴裏不停的倒吸着涼氣,眼圈泛紅,緊咬着嘴唇。
蕙蘭在一旁安慰着她,“小姐,您再忍忍,待會兒就好了。”
不多會兒,藥就上完了,蕙蘭把周大夫送出院外,萬冰玉在房裏陪着她。
凝心有些委屈的說道,“本來想幫冰玉一起給大人煲湯的,現在都怪我,把湯打翻了……不如,待會兒讓蕙蘭去做點吃的,你們就在我這裏吃吧?蕙蘭的手藝很好的。”
衡心遠禮貌的笑了笑,回拒道,“謝謝凝心姑娘好意,不過我待會兒還有公務,不能多耽擱,我和冰玉就回房去吃了,待會兒蕙蘭回來,讓她給你做點吃的吧,這傷口,一定要小心處理,不然容易感染。”
“大人……”凝心有些不甘,還想再争取一下,但衡心遠已經攙扶着萬冰玉的手,雙雙走了出去,她恨恨的用受傷的胳膊在床榻上錘了一下。
眼神裏的怒氣幾乎要噴薄而出。
沒想到,苦肉計對他們都不管用。
“你待會兒要去忙什麽啊?”回至房中,萬冰玉問道。
“朝廷一年一度的征兵又要開始了,待會兒範大人會到府衙來查看涼州在冊男丁的數量。”衡心遠一邊吃着飯一邊有些焦慮的說。
萬冰玉立刻就明白了他在苦惱什麽,這些日子他跟趙言懿寝食難安,就是爲了新的征兵制度能夠得到朝廷的批準,誰知皇上的旨意還沒下來,新一年的征兵就要開始,聽說這範大人在征兵一事上可是從來都不會講人情的。
前幾年有一戶人家,隻有一個七旬的老婦和她二十歲的孫兒一起生活,爲了給家裏留下一點香火,老婦把孫兒藏進了深山裏,誰知最後還是被範秦知道了,他一怒之下,竟然把老婦和她孫兒都關進了大牢,軍法處置。
後來二人在牢中慘死,所以涼州的百姓對于這位範秦大人,可是十分畏懼,聽說他要來,全村都閉門不出。
“怎麽,這次涼州又在征兵範圍之内嗎?”她問道。
“我已經給範都督說了幾次,希望可以免除涼州這次的征兵,休養生息一段時間,但是範都督以近日戰事吃緊爲由駁回了。”
“戰事吃緊?跟哪裏的戰事?我們涼州不就在邊陲嗎,要是有什麽戰事,我們應該第一時間就知道啊,怎麽我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我看他啊,就是找一個借口罷了。”萬冰玉不屑的嘟着嘴,自打第一次見這個範秦,心裏就覺得他不是什麽好東西。
果然幾次事情下來,他跟那個平西侯薛瑞金是一路人,隻顧自己在涼原的權利,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
“這些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範都督是手握一方兵權的人,自然是希望自己手下的兵力越多越好了。”
“我看你着急也沒用,還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吧,等下午他來了,咱們再将計就計。”
一時午飯吃畢,還沒等喝上一口茶呢,徐良就氣喘籲籲的跑進來說,“衡大人,衡大人不好了,範都督帶着好多官兵來了,直奔城外的鄭家村去了!”
“什麽?鄭家村?”衡心遠猛地站起身,有些緊張起來,“沒想到他來的這麽快,鄭家村全村共有五千人,也算得上是大村落了,走,我們趕緊去!”
萬冰玉起身拉住他,“心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和他起沖突。”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衡心遠摸了摸她的頭,用一個會心的笑安撫着她緊張的情緒。
說完,他就帶着徐良和幾個衙役乘車往鄭家村趕去。
剛才村外,就看到穿着一身冰冷鐵衣的範秦帶着一衆衛士站在那裏,面前是站隊排的整整齊齊的村民,全都是青壯年,他們臉上都是灰青的。
不用想也知道,這些人應該就是這次被征兵的村民。
“範都督,您何時來的?”他下了車上前笑着說道,“怎麽也不去府衙通報一聲。”
範都督挺着一個大肚腩,臉上滿布橫肉,斜眼看着他,“呦?衡大人,您來的可真夠快的啊,本督這次是來征兵的,不必知會你了。”
“但是本官畢竟是涼州的知府,這鄭家村也在我的管轄範圍之内,我還是有知情權的。”衡心遠依然保持着一副謙和有禮的态度,笑着說道,“不知範都督這次來準備征兵多少人?”
“三千吧!這些是我從鄭家村征集來的,一共是三百人,現在立刻就要他們跟我回涼原軍營!”範都督二話不說,轉身就要帶着這些村民離開。
此時,圍觀的人群中沖出來一名婦女,看上去還很年輕,撲通一聲跪在他們面前,嗚咽啜泣的說道,“大人,民女家中有三個孩子,還有一雙公婆需要照顧,隻有我丈夫一個人可以下地幹活,要是他走了,我們全家可怎麽生活啊……大人開恩,大人開恩,讓我丈夫留下吧!”
“你這刁民!”範都督飛起一腳,直直的将她踹倒在地上,“本督征兵,還管你家裏人的死活!凡是年滿十六歲的男子,都在征兵之列!豈容你在這裏放肆!”
那名民婦捂着肚子從地上爬起來,繼續跪着磕頭喊道,“大人,大人,民女求求你了,就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再廢話本督就不客氣了!”
範秦拔出腰中的佩劍,冷冷的指向民婦的喉嚨,一聲威吓,原本喧鬧的人群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青娥,青娥,你快起來!”從壯丁的隊伍裏跑出一個約莫二十三四的男子,撲在地上将她扶起來,“你這是幹什麽啊,以後我走了,家裏都要你照顧了……”
“夫君,夫君,你快求求大人,讓你就别走了,你要是走了,那我們可真的就一點盼頭都沒有了!”青娥趴在他悲傷放聲大哭。
男子無法,心中也放不下年幼的孩子和年邁的雙親,便和她一起跪在地上朝範秦和衡心遠哀求道,“大人,大人,小人願意多交一成的賦稅,求您放了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