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幹什麽,收拾東西,你的東西也趕緊收拾一下吧,待會兒我們就走。”她擡起頭看了一眼趙言懿,他的神情寫滿了不相信。
“走?”趙言懿把藥碗放在桌子上,上前走了兩步,“你的意思是,我們不在這裏住了嗎?”
“這裏又不是我家,我爲什麽要一直在這裏?”萬冰玉的語氣顯得有些清冷,夾雜着一些無奈。
趙言懿心中恍然,點了點頭,“好,那我這就去告訴心遠,讓他跟我們一塊走。”
“不必了。”萬冰玉輕聲打斷他,“心遠……不會跟我們一起走的。”
這話一說出口,趙言懿心頭立刻浮上一層霧水,反問道,“什麽叫他不會跟我們一塊走?你的意思是,還要繼續把他留在這裏?他可是朝廷的大臣,是翰林院的侍讀,他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裏!”
“但是他現在失憶了,所有人都以爲他已經死了!”萬冰玉怒上心頭,重重的把包袱扔在床上,回頭質問着他,“你讓他回去又有什麽用呢?再說,他現在過得很好,我也不想再讓他回去,每天生活在那種爾虞我詐中,他能過的開心快樂,就行了……”
趙言懿知道,萬冰玉是有些心灰意冷了,但他還是耐心的勸說着,“冰玉,心遠的肩上有他應該承擔的責任,他這麽努力進了宮,不就是爲了完成心願嗎,你現在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有一天他想起來了,他會怪你的。”
“那就讓他怪我好了!”
此刻,萬冰玉心中連日來積攢的委屈和痛苦都一起爆發了出來,她一屁股坐在床邊抹着眼淚,啜泣着,正在此時,衡心遠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見屋裏沉悶的低氣壓,他小心翼翼的詢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我們要走了。”趙言懿有些賭氣,臉色青白的瞪了他一眼,“正好你來了,我們就不用專門去告訴你了。”
“你們,要走?”不知爲何,衡心遠心裏忽然有些梗住了,仿佛被什麽東西牽絆住了心髒,一時五味雜陳,不知該作何反應,隻是看着萬冰玉,“你的傷……”
“我的傷已經好了,不礙事了。”她站起身,充滿了疏離感的客套道,“多謝你們這幾日的收留和照顧,現在我們要走了,爺爺和小漁就麻煩你轉告了。”
說完,她拿起包袱,緩緩的從衡心遠身邊經過,眼光卻一直落在他的臉上,腳上似挂了千斤石,每走一步,都艱難無比。
走到門邊的時候,她揚起一個笑容,“水生,以後你要開心一點生活,我走了……”
空蕩蕩的房間裏,隻剩下衡心遠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他才意識到,原來他們真的離開了。
失落感忽然占滿心頭,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床邊,忽然看到枕頭底下有一點亮晶晶的東西,拿出來一看,原來是萬冰玉留下的那半塊玉玦。
他用手輕輕的摩挲着,腦子裏不停的回憶着這些天來萬冰玉對自己關切的眼神,和憂傷的神情,雖然自己什麽都不記得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女子一定是對自己十分重要的人。
她真的是自己的娘子嗎……
衡心遠強迫自己拼命的回憶着,然而越是回憶,撕裂般的疼痛越是襲擊着他腦中的每一根神經,猶如一道道閃電毫不留情的朝他頭頂劈來,他痛苦的捂着腦袋坐在地上,冷汗直流,濕透了半截衣領。
在掙紮中,好像有一些記憶的碎片慢慢浮現了出來,一座小村莊,兩個從地裏幹完農活回來的小夫妻,男人貼心的給身邊的女子擦拭汗水……
考場外,女子焦急張望的身影……
朱雀巷裏,二人一起穿梭在花燈中,手中還拿着兩塊玉玦……
除夕夜,天空綻放的燦爛煙火……
而這些碎片都漸漸的聚集到一起,慢慢的湊成了一張溫柔熟悉的臉,正朝他深情的凝望着。
“冰玉!”他睜開眼睛大喊一聲!
撕裂般疼痛的感覺瞬間蕩然無存,隻有四周可怕的甯靜圍繞着他,衡心遠顫抖着舉起手裏的半塊玉玦,從地上猛地爬起來,朝着她離開的方向沒命的追趕而去!
而此時的萬冰玉二人已經離開很遠了,她們行走在一片蒼翠的竹林中,心中怅然若失。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呼喊聲,“冰玉!冰玉!”
她猛地回頭,看到衡心遠正揮舞着手朝她狂奔而來,那是她熟悉的眼神,那是她日夜思念的身影,肩頭的包袱緩緩滑落,洶湧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笑着站在原地,直到那個身影将她緊緊的擁在懷中。
“冰玉,對不起,我什麽都想起來了,我是衡心遠,我是你的夫君!”他驚喜而激動,幾乎要把萬冰玉摟的喘不過氣來。
“你吓死我了,我以爲你這輩子都想不起我了呢……我以爲我以後真的要守寡了呢!”萬冰玉喜極而泣,攥緊拳頭捶着他的胸口,“你真的氣死我了!”
“對不起,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記憶回到腦中以後,衡心遠整個人猶如脫胎換骨,充滿了生氣與活力。
趙言懿站在他們身邊,既爲他們感到開心,同時又忍下了自己的淡淡失落。
“心遠,既然你現在恢複記憶了,那我們就趕快回宮去吧,也不知道七皇子和金霖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哦對,還有那個金霖,他找到你們了嗎?”衡心遠猛地記起他,不由的擔心起來。
“嗯,找到了,我們已經讓七皇子安頓他了,想必現在皇上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我們快回去吧。”
而衡心遠卻沉默了,片刻過後才握着萬冰玉的手擡起頭來,“冰玉,我必須要回去一下,跟小漁他們告别,畢竟……是他們救了我。”
“嗯,我知道的,我跟你一起回去!”萬冰玉堅定的笑了笑,正好,她也想跟小漁和爺爺當面說聲感謝。
當他們二人牽着手出現在小漁面前的時候,她驚訝的張大了嘴,一把拉過衡心遠,“水生哥哥,你的意思是說,你要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