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脆響亮的女聲傳進耳朵裏,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沉睡了幾百年,渾身的筋骨一根都不能動彈,隻有手指還能勉強活動一下,睜開黏在一起的眼皮,一束耀眼的光亮打進瞳孔裏,他緩緩的睜開了眼。
眼前是一處破舊的稻草屋,牆根立着一張漁網,床邊站着的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姑娘,梳着長長的頭發, 一雙杏目靈動閃爍,正沖自己微微的笑着。
“我……我這是在哪……”他皺了皺眉,扯了扯幹裂的嘴唇,說了第一句話。
女生好像格外激動,狂奔着拉過一個胡須花白的老人,嘴裏喊着,“爺爺,你快看,他真的醒了!”
老人低下頭,用兩根手指撐開他的眼皮,端詳了幾秒,啞着嗓子道,“嗯,不錯,是醒了,這小夥子還真是福大命大……”
“我這是……在哪啊?”衡心遠的意識變得模模糊糊,他覺得自己好像完全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對周圍的一切陌生又恐懼。
“這裏是青陽縣,小漁村啊……你掉進河裏了,是我跟爺爺把你救上來的,你已經昏睡了五天五夜了,爺爺說你要是明天還不醒,那就要死掉了,好在,你終于醒了。”女聲一直興奮的滔滔不絕,給他一片死寂的心增添了幾分熱鬧。
但是掉進河裏,被救……
這所有的一切,他已經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女孩子把他從床上扶起來,端着一碗粥湊到他嘴邊,“好了,現在先吃點東西吧,這麽多天沒吃東西,肯定餓壞了,先吃了再說……”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肚子便傳來一陣咕咕的叫聲,女生輕笑了一下,用木勺一點點的盛着米粥送進他的嘴裏。
而他,隻是本能的張開嘴,咽下去,眼光呆滞,雙目空洞。
一碗粥喝完了,他終于問出了自己心頭的疑問,“我是誰……”
“你是誰?”女生有些詫異,“這個問題應該我來問你啊,你是誰,爲什麽會掉進河裏……”
“我……我不知道……”衡心遠努力的回想着從前的事,但隻要稍微一費神,腦子就難忍的痛了起來,他痛苦的捶打着自己的太陽穴,嘴裏發出哀嚎聲。
“好了,好了,你别想了……”女生安慰着他,又忙喊來門外熬藥的老人,“爺爺,爺爺,他好像失憶了!”
老人歎了一口氣,“哎,他受了這麽重的傷,肯定會對腦子有傷害的,再等等看吧,沒準過幾天會想起來的……”
女生這才安了心,撲閃着一雙大眼睛看着他,“既然你不知道自己是誰,那你就先在我家裏住下吧,反正家裏隻有我和爺爺兩個人,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嗎?”
衡心遠木讷的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女生用一隻手托着下巴,認真的思考了好一會兒,露出了一個明亮的笑容,“不然,你就叫水生吧!反正我也是從水裏把你撿回來的!”
水生……
衡心遠在心裏反複念了幾遍這個名字,輕輕的點了點頭,“好……你說叫什麽,就叫什麽吧……”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不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麽,爲什麽會流落到此處,但是從這爺孫兩人的話語中,他可以得知,自己的命是他們救的。
女生有些興奮,用一根手指指了指衡心遠,“水生……”
又指了指自己,“小漁……”
最後指了指門外的老人,“爺爺……”
她的意思是,以後他們三個就要成爲一家人了。
衡心遠摸了摸胸前,覺得一陣冰涼,掏出來一看,是一塊觸手生涼的玉佩,上面寫着一個“玉”字,這塊玉佩是哪裏來的,這個玉字又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呢,難道這是自己的名字嗎。
“好了,水生,先把藥喝了吧……”爺爺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走了進來,一股苦澀的藥草氣味頓時彌漫了整個房間,小漁同情的看着他仰着脖子一飲而盡,不禁由衷的欽佩起來,“水生,你也太厲害了吧,我爺爺熬的藥都可苦了……我小的時候最怕生病了,因爲一生病就要喝藥……我每次喝藥都要哭上好久呢……”
衡心遠原本空洞的心底漸漸透入一絲暖光,眼前這個年紀不大,但卻清秀的姑娘,莫名帶給自己一種安全感,這對于剛剛死裏逃生的他來說,是一個最大的鼓勵了。
衡心遠一直在小漁村住了三天,身體在藥草的調理下也慢慢的恢複,由于他身體底子好,很快就能下地走動了,有時候他還會跟着小漁爺倆下海捕魚,或者在海灘上補漁網。
小漁很喜歡跟在他身邊,一聲一聲的喊着,“水生哥哥,水生哥哥……”
他也慢慢熟悉了在這裏的生活,偶爾,嘴角還會露出一個笑容。
隻是當他想起自己的身世時,還是會陷入一片愁雲中。
“水生哥哥,你是不是又在想自己的身世了?”小漁拿着一條自己穿起來的貝殼項鏈蹲在他跟前,望着他,“爺爺說了,你現在不能想太多,你想的多了,就會頭疼……”
“好……不想……”他淡淡的笑了笑,跟在小漁身後,去追逐海灘上那一朵朵晶瑩的浪花了。
姜國京都,甯陽殿上。
趙言懿被五花大綁着推上殿來,押送的侍衛上前說道,“陛下,趙公子昨晚潛入衡大人的府邸,就走了衡大人的夫人,萬冰玉!”
皇上一聽,龍顔大怒,一拍桌案吼道,“什麽?救人!這還了得!趙言懿,你不要以爲你是斥威侯的公子,就可以爲所欲爲!半夜三更翻牆救人,這跟劫獄有什麽區别!”
趙言懿擡起頭,冷冷的哼了一聲,“陛下,臣敢問一句,萬冰玉何罪之有!您将她囚于府中,遭受百般虐待,難道這就是明君所爲?”
“你!”皇上一聽,這不就是在暗諷自己行爲是昏君嗎,這可是觸到了他的逆鱗。
趙方宇趕緊上前給自己的兒子求情,臉色凝重,語氣冷靜,“陛下,懿兒也是一時糊塗,才會犯下大錯,希望陛下網開一面!”
“網開一面?”皇上的臉上慢慢的寫着匪夷所思幾個大字,瞪着趙方宇質問道,“你難道還要朕放了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