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三月春,禾苗草露青,花鳥魚兒肥。古老森林習慣了沉默,但在這個初春卻也難得露出新綠。一道人影跨木過溪,速度飛快,眨眼就沖到森林身處,扯着嗓子大喊:“老大,吃飯啦!”
來人正是鍾意。兩年時間的洗禮,讓這個稚嫩的孩童也長開了,眉目清明,身形開闊,一身粗布麻衣,已經蓋不住他略顯魁梧的身闆。
鍾意手裏端着一個小碗,裏面放着一口米飯,兩塊小排,三棵青菜。這碗不過巴掌大小,裏面塞滿了飯食,也隻是夠一個小孩子的飯量。
鍾意喊了一聲,古林幽靜,卻沒人回答。他扒在潭水邊看了看,也看不清楚。就在這時,水潭渦旋産生,跟着水龍沖了起來,對着鍾意就落下來。
鍾意笑道:“大水龍,你又來這一套,快閃開!”
說話間,他左手一擡,一道黃紙符箓正在指尖,随着符箓出現,一條火龍直接沖出,栩栩如生,烈焰滾滾,撞上那水龍。
水龍雖強,符箓火龍更是嚣張,兩龍張嘴互咬,四爪相抵,水火之間,蒸汽騰騰而出。
鍾意嘿了一聲,手裏符箓一丢,連射兩道利劍符,利劍符射穿水龍的一瞬間,火龍嗷嗚一口,直接把水龍攔腰咬斷,水龍重新化作點點水滴,落回水潭裏。
鍾意嘿嘿一笑,握好了飯碗,正要跳下水潭,潭水表面卻咕嘟冒泡,跟着水流分開,一個人飛身而出,落在地上,還是閉目盤腿,周身一點沒濕。
鍾意看到那人,很是歡喜,沖了過來,捧着飯碗說:“老大,吃飯啦!”
盤坐地上的人,身穿黑色道袍,一頭長發随意散落,也不紮起,眉峰如聚,鼻梁如劍,臉頰瘦削如刀斧劃過,乍一看隻覺此人不近人情,冷酷異常。
鍾意又叫了一聲,卻沒得到回複,于是伸手一拍,還沒碰到這人的肩膀,一股雄渾大力直接沖出,鍾意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整個人朝後倒飛。
鍾意人在半空,身子蜷縮,對着自己腳下拍出兩道千斤符,但正面而來的氣息還是太強,自己依舊往後飛,無法停住。
所幸這股力量并沒有傷人的意思,鍾意退出五十米開外,好不容易輕松一些,身子一轉,那股力量依舊直沖過去,撞翻五根大樹,這才消去力道。
鍾意回頭喊道:“掌舵!是我呀!”
那人睜開眼來,一雙眼睛泛着亮光,周身籠罩瑩瑩光彩。随着他睜開眼,周圍草木全都伏倒在地,被這股氣壓所迫,鍾意也是無法靠近,連忙叫道:“老大,收收你的氣呀!”
此人正是齊慕。
齊慕一躍而起,跟着落地,氣息收斂,周圍回歸正常。鍾意跑了過來,又看到已經打了一地的飯碗,苦着臉說:“老大,我是來給你送飯的,可是飯都灑了,我再去給你拿吧!”
“不用啦。”齊慕朗聲笑道:“我不是說過麽,一個月送一次就行了,你怎麽又來了?”
“已經又一個月了呀!”鍾意癟癟嘴,齊慕笑道:“哦,一個月了麽?我都沒感覺。”
“老大!”鍾意興奮地搓着手,跟着擡起頭,笑着說:“您這兩年來,一開始還每天吃飯,後來一天吃一頓,到了去年,就是一周一頓,今年開始直接一個月一次了,而且越吃越少。您這是在練什麽功夫,這麽厲害?”
齊慕笑道:“餓了就吃,不餓就不吃,哪有什麽功夫?”
“一頓不吃我都要餓死了!”鍾意嘿嘿一笑,跟着往後一跳,雙手攥着不同符箓,笑道:“老大,你教我的符箓我都掌握了,要不要驗驗貨?”
“這麽快麽?”齊慕笑着說:“你果然很有慧根,算了吧,我還要陪着小柔呢。”他說着轉身就要跳下水潭,鍾意卻不願意,手裏兩道利劍符對着齊慕直射,那利劍符雖是符箓黃紙,但卻有鋒利寶劍之威,筆直射來,齊慕站定,卻頭也不回,利劍符到了他肩膀處,嘩啦啦皺成一團,落在齊慕手裏。
“再看這招!”鍾意知道利劍符對齊慕毫無威脅,一步踏出,瞬間消失,跟着再次出現,已經到了齊慕面前,左拳貼着一道符箓,朝着齊慕打過來。
齊慕伸出手來,正好握住鍾意的拳頭,接着又輕松撕掉他胸前的符箓,笑道:“瞬移符,千斤符,你倒挺會用的。别鬧啦,鍾意。”
鍾意跳在地上,忽的地面裂開,直接鑽了進去。等他一鑽進去,地面裂縫立馬重合,平整如初,好像從未裂開過一樣。
齊慕低頭看看,笑道:“遁地符麽,看來我畫給你們的符箓天書,你是真的認真看了。你這施術的效果,能和地宗奇門相媲美了。”
噗的一聲,齊慕身後土地裂開,跟着又是恢複正常,卻不見鍾意出來。齊慕笑了笑,四面八方都傳來鍾意的聲音:“老大!你能找到我嗎?我的符箓之術,是不是比你還厲害了?”
齊慕擺手笑道:“你呀你呀,我和你說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學了一些本事,可不能得意忘形。”
“掌舵不願意承認,哈哈哈,這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這一招都想了很久了!”聲音依舊從四周傳來,讓人無法分辨人到底在何處。
齊慕笑了笑:“你就是找我練手的嗎?沒事我可走了。”
“有事,有事,張爺爺讓我叫你回去。”鍾意的聲音缥缈空靈,時遠時近。齊慕想了一下,笑道:“也好,我也好久沒出去轉轉了,我先走了,你跟上來。”
齊慕一步踏出,鍾意在他身後現出身形,輕手輕腳跟着齊慕。他剛踩到齊慕走過的位置,周身忽然火焰直沖,繞他一圈,形成火海。火海旺盛十足,缭繞周圍,卻恰到好處繞開了古樹花草。
鍾意呆了呆,不敢沖出去,低頭一看,腳下竟然是一道用氣息所化的離火符!
齊慕回過頭來,劍眉一挑,笑道:“小子,知道厲害了吧?出來吧!”他伸出手來打了個響指,火海瞬間熄滅,周圍泥土清香,好似從未有過這一片火焰。
“招數在精不在多。”齊慕看着鍾意說:“人要掌握符箓,不能讓符箓的威能來控制了人。你懂得了這個道理,符箓之術就會大成。”
鍾意知道齊慕在指點自己,連連點頭,然後跟在齊慕身後。
齊慕走出森林,新鮮空氣撲面而來。面前屋舍小院,錯落有緻,兩年前符士衆人來到這裏,安營紮寨,修建房屋,讓本來荒蕪的後山也得到了一些開發。符士衆人平時耕地播種,空時便修煉齊慕寫下的符箓之術。
半年前的時候,齊慕吃掉了大半部分的亢龍丹,也把祖師元嬰的力量完全融入了自身實力。在這之後,祖師元嬰的力量随手拈來,這些元嬰也都不再說話,反而是自己的那元嬰小人開始逐漸複蘇。齊慕掌握的祖師元嬰之中,自然有仲博天的能力,《符箓天書》本就是仲博天所撰,齊慕腦海中也有存留,全都寫了出來,交給了符士衆人。
齊慕和鍾意走在田間小路,符士衆人看到齊慕出來,紛紛點頭示意。走到路邊的時候,鍾情拿着水壺俏生生立在那裏,粉紅色的長裙随着微風擺動,烏黑秀發落下,卻沒遮擋住這兩年來越發俏麗的臉頰。
“掌舵,喝點水吧。”鍾情笑着遞了過來。
齊慕卻不接過,反而拱手笑道:“鍾姑娘,多謝你一直以來給我做飯,還經常去幫小柔擦身子,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多謝了。”
鍾情臉色一紅,還沒開口,鍾意已經叫道:“沒關系呀!姐姐樂意得很呢,她還說過,想一輩子給老大做飯!”
“你,你亂說什麽?”鍾情頓時氣惱,揮着拳頭就去追鍾意,齊慕笑了笑,轉身看到不遠處的院子,張天生和秦慕容坐在那裏,正看着這邊。
齊慕瞬息而至,笑道:“老頭兒,叫我作甚?”
張天生嘿嘿一笑:“這兩年來,你日夜都在水潭下,我想看看你還活着沒有。”
兩年過去,張天生的頭上也添了不少白發,但看他常和秦慕容相伴,倒是精神頭十足。齊慕笑道:“好得很。沒事兒我可回去看小柔了。”
“你是真糊塗了?”張天生笑道:“别忘了,兩年過去了。兩年,兩年哦!”
齊慕拳頭握緊,頓時興奮:“對呀,我幾乎忘了!今年就是第二年了,那不老心,也該出世了,是不是?”
一想到挽救秦柔夷的不老心就要出現,齊慕平靜的情緒一下子躁動起來,不等張天生開口,他就沖過來拽住張天生的手:“師父,不老心在哪裏!”
鍾情恰好追着鍾意過來,看到齊慕狀态,心頭微微一痛,暗想:即使兩年過去,他也始終如一。鍾情呀鍾情,你還在幻想什麽呢?
張天生摸須笑道:“對,就在今年。如果沒有算錯,盛夏之陽,四方猛烈,天材地寶,盡皆出現。”
齊慕叫道:“這個夏天麽?你确定?”
“當然确定。”張天生笑道:“現在雖然是早春,但也不過幾月距離。齊慕,乖徒兒,你沉寂兩年,也是時候淵龍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