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一會兒,終于聽到車聲,散發氣息過去,感知到不遠處,江一仙和秦柔夷已經下了車,給車夫了錢,車夫驅車回去,兩人繼續往前走。再過十分鍾,終于出現在道路上了。
齊慕心頭一動,跟着閃身出現在兩人面前。秦柔夷看到他,白了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呀你呀,急什麽呀?”
齊慕嘿嘿一笑:“你們實在太慢了,我閑得無聊,就想鍛煉鍛煉。來回跑幾趟,也是一種修煉方法。”
江一仙擺動擺動手臂,站直了身子,跟着笑道:“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不過你的修煉之法,隻是放任氣息,不斷使用。你以爲氣息越用越強,對嗎?”
“難道不是?”齊慕笑道:“反正我是這樣。”
“你也許是。”江一仙邊走邊笑:“但不是每個人都是。有些人的本事,就是那麽多,如果用完了,就再也沒有了。”
“比如你,是不是?”齊慕側頭看着江一仙,笑道:“所以不使用奇門的時候,你就會掩藏起來,讓自己好像一個普通老頭兒一樣。”
江一仙笑道:“也算是吧,不過學會控制自己的氣息,掩藏自身實力,這也是一種生存技巧。齊慕,你鋒芒太盛,或許掩藏一下,是件好事。”
齊慕立馬追問:“如何掩藏?就算憋着不呼吸,也隻能勉強幾分鍾。隻要呼吸,就會被對方感知氣息,知道你是奇門之人。”
江一仙呵呵一笑:“你想套老夫的話麽?老夫偏偏不說。”
齊慕翻了個白眼,繼續往前走。
三人走到山谷之側,小路已經狹窄到隻能一人同行。三人魚貫而入,裏面卻豁然開朗,四周草木凋敝,泛着灰黃之色。正中凹陷下去,差不多有兩畝地那麽大的一個土坑。但這土坑不過一人高度深淺,讓人驚訝的是,土坑上橫平豎直,竟然勾勒出密密麻麻的線條。
這些線條橫有上百道,豎也有上百條,每一條都是同樣工整平滑,把偌大一塊土坑,變成了一個棋盤。齊慕感知到周圍有人,擡頭看去,隻見土坑對面,有一個高大石頭,石頭光滑,上面斜斜坐着一個老和尚,粗眉大眼,嘴巴上一圈白胡,灰白僧袍破爛,坦胸露肚,腳下無鞋,手裏提着一條大雞腿,正在自顧自啃着。
在老和尚身邊,石頭下面,有一個小光頭,正瞪着眼睛看着老和尚手裏的雞腿,嘴巴的哈喇子,流出來老長一條。
齊慕仔細一瞧,果然就是小和尚不懂。這個老和尚,應該就是他師父了。隻是不懂現在正仔細盯着雞腿,根本沒有看到齊慕走了進來。
齊慕低聲說道:“先生,你就是和這個老和尚比鬥嗎?”
江一仙點點頭,還沒開口,忽然有一物體破空而來,速度奇快,空氣就像是被這東西給劈開了一樣。
齊慕感知靈敏,伸手一撈,卻覺這東西勢大力沉,尖銳難擋,立馬湧起氣息。但那東西還是破開氣息往前。齊慕再出氣息,連出四重,硬是擋住了那東西,牢牢握在手中。
還沒開始比,就先發暗器?齊慕哼了一聲,攤開手掌一看,頓時眼睛睜大。手裏的東西,竟然是一塊雞骨頭。
“哈哈哈!和尚我的雞肋骨,如何?”老和尚張口笑起來,聲音渾厚如洪鍾,震得整個山谷都在嗡嗡作響。秦柔夷忍不住說:“哎呀,這和尚的聲音真大!”
齊慕感知到對方聲音之中,分明帶了強大氣勢,并非尋常聲音。他不甘示弱,彙氣息于口,揚聲道:“老和尚的雞肋骨?真是怪哉怪哉,一個和尚身上,竟然還能長出雞肋骨了,有趣!”
齊慕聲音也是高昂無比,好似怒濤拍岸,周圍山壁石子簌簌落下。
聲音傳了過去,小和尚不懂聽到,跟着回頭,看到齊慕,臉上露出歡喜表情,但也沒來得及說句話,又是轉回頭,盯着老和尚手裏的雞腿了。
老和尚一回頭,眼睛瞪大如銅鈴,目光好似勁弓猛箭,齊慕隔着中間土坑,與他對望,隻是一眼,就覺得眼前發暈,腦袋發脹,一種強烈的想要暈過去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種感覺之前曾在雷行空身上體會到過,隻是靠一個眼神,就能給人強大壓迫感,雷行空似乎說過,這個就叫做心力。但凡有心力的,都是奇門中的頂尖高手。
但齊慕傲氣不減,硬是咬着牙催動氣息,想要和對方一較高低。他重新擡頭,四目相對,又是感覺頭昏眼花。身後忽然一拉,已經被江一仙拉到一邊。
江一仙本來佝偻着背,一隻手拄着拐杖,一隻手放在身後。此刻一邊拽着齊慕,一邊扔掉拐杖,往前走了一步,接着又是一步。
他每走一步,就站直一分。拉過齊慕,自己站在前面的時候,已經完全站直了,跟着昏花老眼現出異樣身材,眼睛中似有清波蕩漾。
江一仙眼睛看過去,和老和尚對上,絲毫不懼,跟着笑道:“十全!好久不見!三年,還是五年了?”聲音悠然自得,毫無退意。
齊慕退了下來,秦柔夷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暈眩感散去,齊慕伸展一下,吐出一口氣,笑道:“隻要有你在身邊,我就不會有事呀。”
秦柔夷白他一眼,跟着說:“你看,江先生,和對面的老和尚,好像認識很久了。”
齊慕擡起頭,正好看着江一仙後背。此刻江一仙站在土坑旁,身姿綽約,不像老頭兒,倒像是風華正茂的偉岸男子。他能夠正視對面的老和尚,可見已經有了心力,也是一等高手了。
齊慕微微點頭,雖然對江一仙有些意見,但還是不得不承認,這老頭兒很強。
老和尚叫十全,應聲笑道:“你是真糊塗了麽,不偏不倚,正好五年。五年了,你怎麽改了派宗,教出來一個氣脈徒弟來?還一教就是倆,怎麽,老樹也能開花了麽?”
這話有些下流意思,幸虧秦柔夷不是很明白。江一仙笑道:“現在來看,你倒是狀态很好。旁邊這和尚,就是你徒弟了吧?”
“對,這就是我徒弟。”十全笑道:“不成器,不成器,和尚教出來的,也隻能是和尚了。”他說着把手裏吃剩的雞腿扔了出去,小和尚不懂立馬接住,然後蹲在地上,一頓狂啃,瞬間就消滅完了。
“那就閑話少叙。”江一仙笑道:“這次怎麽個比法?”
“還用問麽?”十全轉過來,端坐石頭上,笑道:“還是老樣子,下棋。”
江一仙笑道:“好,就老樣子好了。看來,你是準備充分,勝券在握。”
“不敢當,不敢當,那就還是原來賭注。”老和尚十全笑道:“生死棋,誰輸了,誰自殺。”
齊慕正在想這生死棋是什麽意思,結果十全一開口,齊慕頓時眼睛睜大,吃驚不已。秦柔夷也是吃了一驚,看着齊慕,再看看對面的老和尚,以爲他說錯話了。
江一仙點頭笑道:“好,那就都是老樣子,要不然你白準備了五年,是不是?”
“是個屁!”十全笑道:“老簽筒,你少埋汰我。就想說我準備了,你沒準備,你要是輸了,我就是勝之不武,對不對?你要是想這麽埋汰,快給我到一邊去,和尚我可不受這鳥氣。”
江一仙笑着說:“難道你沒準備?五年前你輸給我,是不是整整氣了五年?”
“少來這套,和尚我大度得很,沒你那麽小心眼。”十全和尚笑道:“都是你這家夥,五年裏,肯定也想了不少馊主意。等我想想,哦,你帶了關鍵的東西嗎?”
江一仙笑道:“自然帶了。”
“我不信,拿出來瞧瞧。”十全漫不經心,随口說道。
江一仙從懷中掏出一個簽筒,跟着把裏面的竹簽子倒了出來。随着竹簽子掉下,裏面咣當一聲,掉下來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正方形鐵塊。
鐵塊剛出現,空氣中銳風猛烈,數顆石子穿過空氣射了過來。江一仙笑了笑,地上竹簽飛起,跟石頭撞在一起,不斷化成粉末。
十全和尚大喝一聲,一隻手忽然拍出來,空氣頓時凝重,即使隔着這麽遠,竟然也能夠感覺到強大壓力。
齊慕很是吃驚,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随着老和尚一掌拍出來,半空中出現一個金色佛陀,壓着雲彩落下,那佛陀滿身金光,慈眉善目,也是伸出手的模樣,巨大金色手掌拍向江一仙的瘦小身體。
江一仙微微皺眉,跟着左手抓着右手,右手則彎曲手指,做出算卦模樣。那金色大佛手掌眼看落下,半空中忽然聚集白色雲彩,好似一堵牆壁,擋住手掌,跟着白雲化成一長條,纏着手掌上去,裹住金色大佛。大佛的手掌懸在半空,忽的潰散,白雲也跟着消散。
江一仙手握那黑色鐵塊,揚聲道:“老和尚,你要硬搶嗎?”
十全笑道:“我隻是試試,好,它依舊是這次比試的花頭。赢的人擁有它,輸的人自殺。可以吧?”
江一仙冷笑道:“一向如此,但你要是硬搶,我就走了,這生死棋,不用比了。”
“我不硬搶,但你也不能拿着。”十全笑道:“這是花頭,現在該你我都不拿。不如這樣,你先交給我這徒弟。我這徒弟天真燦爛,不是壞人,也不會徇私舞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