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樣子做，就相當于将吳玉竹的傷口重新撕裂，袒露在所有人的面前。慕容绮晴不是不知道這個方法，但是她做不到。
結果，反倒是吳玉竹自己主動提了出來。
掩埋下心底各種紛亂的思緒，再看向芊芊的時候慕容绮晴的眼睛已經有了堅決和溫柔：“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好你的。”
曾經的那一切就讓他們随風飄逝吧，這個孩子她到底也是沒法做到全然的放手。
從芊芊房間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後。慕容绮晴給芊芊念了睡前故事。再等到小女孩的呼吸變得綿長，她這才輕手輕腳離開。
房門輕輕合上的那一刻，芊芊就睜開了眼睛。
她坐起來大眼睛盯着房門，一動不動。
第二天早上。
歐陽皓軒和慕容绮晴從主卧出來，小寶已經和吳玉竹在餐桌邊上等着。小寶身上穿着得體的襯衫和小馬甲，就跟一個小紳士似的，正在爲吳玉竹盛粥和切割點心。
“芊芊還沒醒嗎？”慕容绮晴問身邊的張媽。
張媽搖搖頭：“我剛從廚房出來，正要上去叫人呢。”
“我去吧。”慕容绮晴說完，轉身朝芊芊房間走。
吳玉竹往上看了眼，收回目光對歐陽皓軒笑道：“快點過來，今天的粥加了槐花，小寶親自摘的。”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嘗嘗。”歐陽皓軒朗聲大笑，彎腰在小寶臉上親了口，又對吳玉竹打了聲招呼。
沒一會兒，慕容绮晴就慌慌張張的走了下來。她身後沒跟着芊芊，隻是手裏抓着一張紙條。
歐陽皓軒和吳玉竹互相對視了眼，小寶皺起眉頭。
“她走了。”慕容绮晴臉色焦急，喘了口氣：“她說她要去找上官佳期。”
說着，她把那張薄薄的紙遞了過去。
這應該是從筆記本上随意撕下來的，邊角相當不整齊，但是上面卻有好幾個水打濕後留下的痕迹。看到這痕迹，衆人一時沉默。
他們眼前幾乎同時浮現起一幕——
芊芊拿着筆費力的寫着自己認識不多的字，眼淚噼裏啪啦往下流，卻倔強的不去擦拭，
“對不起，小寶。對不起，外婆（請允許我這樣叫你，我保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不起，對不起……”
後邊一連串的對不起，芊芊以着稚嫩的字将幾乎要壓垮她的愧疚盡可能傳達到他們這裏。
“我走了，你們不要再找我，我去找她。她是我的母親，她把我帶到這個世界，我應該去好好感謝她，她也應該要養我。”
紙團皺皺巴巴的，也不知道昨晚上芊芊寫了多久。
慕容绮晴神色複雜：“床被都冷了，我猜她半夜就走了。”
看着這張紙條上的内容，歐陽皓軒和吳玉竹都沒開口。小寶喝了口粥，神色也有些怔忡。
第四人民醫院。
一個孤零零的小女孩找到前台，面色蒼白，赤裸着雙腳。前台護士吓一跳，趕忙走了出來：“你是誰家的孩子啊？走丢了嗎？”
看到這小女孩雖然狼狽，但長相漂亮讨喜，導診台的護士們态度都很好。
小女孩搖了搖頭，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來找我的媽媽。”
“你的媽媽是誰？”
“上官佳期。”
聽到這個名字，護士們面面相觑。
整個醫院病人很多，但是對于上官佳期他們都有印象。不僅僅是因爲她是被警察送來的，也不僅僅是因爲她被潑了硫酸，全身帶面積燒傷，形狀恐怖，更最重要的原因是，這兩天上官佳期醒來後的鬧騰。
她差點逼瘋了整個皮膚科的醫生護士。
“你……”護士們看着小女孩純真的臉蛋，神色複雜，她們實在是不敢相信那樣子的女人竟然有個這麽可愛的孩子。
但是小女孩思維清晰，邏輯嚴謹，并不像是随口亂說。無奈之下，護士們隻能将小女孩帶到了上官佳期病房。
看到小女孩，上官佳期眼睛一瞪，兇狠惡毒的目光直直射了過來。
小女孩臉色平靜。
在上官佳期開口之前，芊芊開了口：“媽媽，我來看你了。”
然後她笑着對送自己來的護士乖巧道：“”謝謝你，我會好好怕照顧我媽媽的。”
那護士看到上官佳期沒開口，這才相信了小女孩的話。她心裏相當的惋惜，這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會有這樣子的一個母親呢？
實在是太讓人料想不到！
等到護士離開之後，上官佳期也才回過神來。
“賤人！”
等到芊芊轉過了身子，一個花瓶就這麽砸了過來！
她看看花瓶不躲不避，花瓶擦着她的臉碎裂在地。她的臉頰也被劃出一道血痕，眼中閃過嘲諷。
果然是生病了，準頭可比以前差多了。
“你個小賤人你過來做什麽！”
上官佳期嗓音嘶啞，如同在煉獄翻滾的厲鬼。
小女孩無視滴滴嗒嗒往下滴落的血迹，臉色平靜的沒有一點生氣。這個時候的她，和剛剛面對護士們似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我當然是來看望我的母親的。”她平靜的開口，但在說到“母親”的兩個字的時候似乎是笑了一下。
那笑容與如今的上官佳期如出一轍。
上官佳期躺在病床上，渾身纏滿了紗布，繃帶從頭到腳跟個木乃伊似的。剛剛由于抓起花瓶的動作是扯到傷口，她的面色因爲痛苦而扭曲其中，卻又似乎夾雜着某種詭異的痛快，愈發顯得詭異猙獰。
“ 誰是你的母親！你個賤人，賤丫頭！滾！”
“你給我滾！”
說話的同時，她抓起随手能夠抓到的任何一切東西，通通往芊芊的方向砸去！
芊芊第一動作是關上房門，第二動作就是站在那裏，任由那些東西往自己的身上招呼。不一會兒她渾身淤腫，血色染紅了身上的白色連衣裙。
直到再也沒有可以砸的東西，上官佳期才嘶嘶嘶倒抽着冷氣倒在床上。
她這個時候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了，不管是猙獰的外表還是陰森的内裏。